“君子好逑。”
“老母哪個字不認識?”慕道瑛問,“小子替老母釋義。”
劉巧娥一口氣連指,“雎鳩”,“窈窕”,“淑”,“逑”。
慕道瑛極盡耐心地一一給她解釋。
好在劉巧娥雖然剛開始有點走神,但她有顆向學之心,很快便沉浸了進去。
倒是慕道瑛一顆道心被她擾亂之後,一直未曾平靜。替她講解時,也總頻頻遲疑,停頓。
他看向劉巧娥聚精會神,八風不動的模樣,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她學得很快,慕道瑛又拿出描紅大字給她練。
字帖是他昨天連夜寫就的,筆跡舒展,端正而不失於拘謹,仍具豪健逸氣,恰如君子。
劉巧娥照樣寫了。
慕道瑛拿起來一看,微訝。劉巧娥的字,雖然不算多好看,明顯也是練過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字竟和自己的字有幾分天然相似。
“老母此前練過字?”他不禁問。
劉巧娥臉有點紅,有點緊張:“練過。”
跟絕大多數不識文字典籍的老百姓一樣,劉巧娥對於這些讀書人,也有些天然的敬畏。
只是她鮮少表露出來,這樣的敬畏被她藏在尖銳的外表下。
“老母練的是什麼帖?”
劉巧娥頓了一下。
慕道瑛當她或許是隨便拿的字帖,自己也不可知,不便再追問。
“是《曹全碑》。”劉巧娥飛快吐出一口氣。
慕道瑛又怔了一下,這才點點頭,頗有些感同身受之意:“我幼時初練字練的也是《曹全碑》。”
“幼時,父親還曾帶我拓印過漢碑。”
劉巧娥不太想繼續字帖這個話題了。
她扯了扯薄薄的唇角,迎上他的目光:“慕先生,我寫完了可有獎勵?”
慕道瑛沉默了一下,淡淡反問道:“私塾教書,恩威並施,老母既要獎勵,可曾想過若態度不端,可有懲罰?”
劉巧娥擰眉:“你要罰我,你想怎麼懲罰?”
慕道瑛嘆了口氣,放下字帖,“瑛不過戲言。老母不必當真。”
可劉巧娥將眉一皺,竟真的當了真。
既然要學,自然是認認真真學了。
“你等著。”她推門而出,隔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裡折了一根柳條。
將柳條放到了他的掌心,慕道瑛怔了怔,不禁啞然。
他抬眼,“小子真的只是戲言,老母折煞小子了。”
“打吧。”劉巧娥道。
慕道瑛頓了一會兒,“老母當真?”
劉巧娥橫眉:“讓你打就打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剛剛不是嫌我走神嗎?”
慕道瑛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柳條,轉身去牆角的小籮筐裡拿了幾個果子。
他生得漂亮,每次出門常常有人贈送香果。他推拒了幾次,可架不住人家專門往他袖子裡塞。
“吃罷。”慕道瑛將果子放在劉巧娥的掌心,哄孩子一般輕聲道,“念書枯燥,走會神也是人之常情。不該罰。老母書背得快,字寫得好,理當是要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