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周書·洪範》雲: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按照如今天下的普世價值,普天之下的萬千黎兆,都是天子的子民!
那作為整個天下的‘父母’,在面對外族的挑釁時,天子應該持有什麼態度?
這就好比後世:當兒孫被別人家的熊孩子欺負,做家長的,最應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態度?
——幹汝孃親!
這,才是每一個腦子沒進水的父母,所應該展現出來的面貌!
至於什麼‘孩子還小不懂事’‘冷靜的看待問題’,那都是旁觀者所應該談論的;
作為當事人,無論是後世的父母們,還是如今給全天下做爹孃的天子劉盈,都只需要毫無保留的宣洩出所有的怒火!
就如同後世,那句令人陶醉其中的名言一樣:原諒他,是上帝的事;而我要做的,是送他去見上帝。
說白了:匈奴此番遙控衛滿挑釁漢室,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和匈奴人直接遣使敲詐漢室,根本就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既然沒有區別,那劉盈所應該展現出的姿態,也應該是和麵對匈奴人遣使,又雙叒叕一次請求和親一樣;
——公主該送還得送,但不能是劉盈送!
最理想的解決方式,無疑是和去年,匈奴人遣使羞辱太后呂雉一樣:劉盈對著匈奴使者破口大罵,以最大限度保住漢家的面子;
之後,再由幾位朝中重臣私下出面,解釋一聲‘咱家陛下還年輕,使者多擔待’,然後儘量滿足匈奴人的要求。
說得再簡單點,劉盈在今日朝議之上所犯的錯,其實就是‘姿態’沒擺對。
或者說,劉盈在朝臣百官面前太老實、太誠實,也太沒有城府了些。
——好歹也是玩兒政治的,怎麼能把心裡的真實想法,就那麼當著大庭廣眾說出來?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麼身份說什麼話,這完全就是常識性問題!
用後世人的話來說,這叫‘身處什麼位置,就肩負什麼樣的使命’;
或者說:擁有怎樣的地位,就應該扮演好怎樣的角色。
對於匈奴人的挑釁,‘冷靜分析’‘得出客觀結論’,這是朝臣百官該乾的事;
作為天子,劉盈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絕對不能容忍此等屈辱’的態度!
哪怕這種態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劉盈也必須這麼做。
蓋因為態度,或者說‘政治姿態’,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
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來,政治姿態,或許是毫無意義的‘作秀’;
但只有親身經歷過政壇的上下秩序,或許才能明白:政治姿態,幾乎是政壇最簡潔直白的‘交流方式’。
就好比······
“吾兒可知今日,若吾未出身,當得何果?”
“——聞皇帝‘不得已而忍讓衛滿不當之舉’,凡朝堂有司,乃至燕東邊境的上下官吏,恐無不上行下效,於朝鮮之事,皆以‘容忍’為首要!”
“皇帝身先如此,官吏上行下效,及民,又當何如?!”
“待日後,天下豈不聞衛滿而色變,言其乃‘縱皇帝亦不敢懲治’者?!”
“獨衛滿尚且如此,於匈奴,吾漢家又當若何?!”
“俯首稱臣乎?”
“若果真如此,吾漢之風骨何在?”
“外於蠻夷當面,內當萬千隸屬,朝堂,又顏面何存?!”
說話得功夫,呂雉面上輕鬆之色,已是被一抹深深地憂慮,和些許嚴肅所取代。
“自吾脫困而返長安,又太祖高皇帝心生易儲之念時,吾便幾次三番言教於吾兒:掌權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縱山河顛覆,乾坤倒轉,亦當自持。”
“此,謂之曰:君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