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林春吃了晚飯拿著水桶來到田裡,才挑來水,胡小桃就來了。林春看她不是在地裡幹活就是在山上拾柴,聽奶奶說,一大早她還會去河邊洗衣裳,一大家子的衣裳都是她洗的。林春覺得這個沒爹沒孃的姑娘比自己還可憐,自己還有個奶奶疼,她瞧著家裡都是人,卻沒一個真心疼她的。
林春叉著腰看向她:“知道我晚上要來,晚飯都不多吃兩口就趕過來了?你想我就早說嘛。”胡小桃忍住去踢她的沖動,斜了她一眼:“少臭美了你!”說完,也不等林春,就自顧舀起桶裡的水,澆起水來。
林春也跟著她的樣子澆水,等一桶水用完,胡小桃倒是很自然地使喚起林春來:“你去打水吧,我來澆。”林春故意逗她:“那不成,一個人去我害怕,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
胡小桃自然知曉她是逮著一切機會調戲自己,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來,竟是也不覺得奇怪,只瞪了她一眼便繼續澆水了。等兩桶水用完,兩人各拎著一個桶往水塘邊去,離這裡不遠處有個小水塘,去那裡打水比去河邊近許多。
一路上,林春自然沒少說一些討嫌的話,胡小桃並不搭腔,完全就當她是空氣。胡小桃聽了她一路的話,打了水以後也不客氣,直接放在林春跟前。林春先是愣了一下,看胡小桃徑直往前走去,連忙拎起兩桶水跟了上去:“合著你就陪我走一遭?”
胡小桃轉過頭看她:“你一個大男人,少說話多幹活比較好,興許以後還能娶上媳婦兒。”林春可沒把自己當男人看,聽了胡小桃的話,甩了甩頭:“你瞧我這模樣,弱不禁風的,哪裡是個大男人,我要當個小白臉。”
胡小桃還真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春,雖然比起別的男人瘦弱了些,可也遠不是弱不禁風的程度,隔壁村那秀才才叫弱不禁風呢:“你嘴巴這麼惹人厭,怎麼給人當小白臉?年紀輕輕不知自給自足,淨想著這種便宜事,對得起你奶奶麼。”
林春本就是玩笑話,聽她一本正經勸自己,也順著她點頭道:“你說得不無道理,看來我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好幹活養活我和奶奶好一些。”
胡小桃還以為她仍會胡扯上幾句,不料這麼快就轉了念頭,心下感嘆,這人本質不是個壞的,只是沒人□□罷了。
兩人來回幾趟才將地粗粗澆了一遍,林春錘了錘腰:“今日我可得歇著了,不然明早都該起不來了,你等明日再幹也來得及。”胡小桃見天色的確是晚了,這麼深更半夜,若是被人瞧見她和林春在一塊兒,是怎麼也說不清了。
胡小桃點點頭,走到林春邊上,從懷裡掏出一雙襪子來,遞給林春。林春瞪大眼睛,不可思議,胡小桃將襪子往她手上一塞:“你總來幫我幹活,我也沒什麼可謝你的,想你家裡沒個女人替你做這些,你奶奶又上了年紀,眼睛沒那麼靈光,就自作主張替你做了這個。”
林春有些驚喜,拿著襪子翻看著。她這輩子只穿過兩個人給她做的衣物,娘還在的時候是娘做,後來便是奶奶做,她自己也會,但做得也不多。她是怎麼也沒想過,胡小桃會給她做襪子。
林春眼裡都是欣喜,看著襪子滿是歡喜,胡小桃瞧她這模樣,才發覺姑娘給男人做襪子這事是多麼曖昧,臉上有些發燙,生怕她誤會了去:“你別多想,我只是感謝你,沒有旁的意思。”
林春依舊笑得開心:“真沒白疼你,我喜歡著呢。”胡小桃見她這高興樣兒,也不再多說什麼:“那我先回去了。”林春點點頭,將襪子收好,拎著兩個水桶也回家去了,一路上哼著小調,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再看見胡小桃,胡小桃正在山上撿柴,林春甩下身邊的一個朋友,跑到胡小桃邊上,輕聲道:“我穿著你做的襪子呢,你的手真巧,這襪子舒服極了,大小也是剛好。”
胡小桃這才有些後怕,若是林春這人不管不顧在旁人跟前大喊出來,自己替她做了襪子,怕是村人都道自己同她牽扯不清,她竟還知曉這關節,跑到身邊來輕聲說。胡小桃當下語氣也比往日稍好一些:“我見你的腳不大,做襪子時便做小了一些。”
林春笑笑,也不知從哪裡掏出幾個鳥蛋,遞給胡小桃:“你自己藏著吃。”胡小桃不肯接,林春便道:“我們在林子裡下了套,待會兒這鳥蛋也沒地方放,你拿著吧。”
胡小桃接過鳥蛋放在兜裡,林春已經跑回那個朋友邊上,那個人胡小桃並不認識,想來是別的村裡認識的。那個人不像往日裡林春的那群狐朋狗友在那兒鬨笑,只是臉上也帶著一絲曖昧的笑,叫胡小桃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胡小桃還沒說什麼,林春兩人已經跑不見了。
地裡的活在那天澆了水之後,也只剩下平日裡的澆水除草等打理,胡小桃也就沒那麼忙了,也因此,林春也沒再來偷摸著幫忙,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曾見她,胡小桃也快將人忘在腦後,若不是村裡總有人時不時提起林春。
聽說林春前幾日跟著木匠在村頭打傢俱,那戶人家丟了只雞,他們懷疑是林春偷拿的,可林春不承認,他們便去林春家裡搜了一遍,雖然沒搜出什麼來,仍舊一口咬定那雞定是林春在外頭偷吃了。林春一氣之下,便將自己替那戶人家打的櫃子砸了個幹淨,然後把他們給的工錢給扔了回去。
這村子裡便又開始奚落起林春來,說她三歲看到老,從小便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夥兒瞧她可憐,給她尋個活幹,肯讓她到家裡打傢俱,誰知手腳不幹淨不說,還這麼兇惡。
一時之間,村裡家家戶戶都在告誡自家孩子離林春遠一些。卻也只敢背後說說罷了,全村也沒人敢去找林春當面將事算清楚。沒過幾日,村子裡又開始說起林春的風涼話來,無非說她人品性子這般差,就該娶了隔壁村那個出了名的悍女。
聽聞那悍女如今年近二十還未出嫁,便是因為性子火爆,活脫脫一隻母老虎,方圓幾裡都沒人敢娶。大家玩笑著,若是林春娶了那人,倒是般配,興許有那母老虎管著,林春便能學點好了。
胡小桃也聽說了這些事,她倒是想去看看劉家村那個姑娘,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說,是個能管得住林春的人,雖然她並不覺得林春有他們說的那般可惡,但她名氣這般差,怕是沒有什麼姑娘家裡願意把姑娘嫁給她的,若那個姑娘合適能幹,倒也是一樁好事。
胡小桃還沒來得及去管這閑事,自身難保了。她那天夜裡起夜去茅廁,回來的時候聽見舅母屋裡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胡小桃心頭一跳,不知舅母可是在向舅父告狀,回想一陣自己近來並沒有偷懶,有林春的幫襯,幹的活都是家裡最多最好的,不知舅母還有哪裡不滿意。
胡小桃瞧瞧走到她們屋外,湊近去聽,這屋子本就單薄,那屋裡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胡小桃耳朵裡。半晌,胡小桃心神不寧地回了屋,坐在床頭許久都緩不過神來,一直到天微亮,聽到雞鳴聲,才醒過神來。
胡小桃坐了一夜,著了涼,打了個噴嚏朝屋外走去,她要起來給家裡做早飯,若是晚了又該挨罵了。只是胡小桃一邊幹著活,一邊還在想著昨夜聽到的訊息。原來舅父舅母正盤算著將自己嫁給村東邊的胡大力,那是個鰥夫,婆娘前幾日才進了棺材的,不少人見過他婆娘死的模樣,都猜是被他打死了的。
舅父舅母做了的決定,不是胡小桃去求情就能罷休的,胡小桃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雖然已經知曉了這件事,卻仍舊裝作不知,獨自想著脫身的法子。這想了大半夜,哪裡能想出什麼法子,只能讓自己趕在鰥夫來提親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可村子裡這麼多男人,她嫁給誰呢?她怎好意思開口讓他們娶自己呢?自家舅母是為了胡大力的那些聘禮,斷不會答應將自己嫁給那些給不了這麼多聘禮的人家。胡大力是殺豬的,他許給舅母半頭豬,還有五兩銀子。村子裡是不會有人肯花這麼多錢來娶自己的。可她實在不想嫁給一個比自己爹還大的人,更別說這人還有可能會打自己。
到了午後,胡小桃想到了一個人,林春。林春也沒錢,但她難惹,說不定能將自己搶回去。一時之間,林春成了胡小桃唯一的救命稻草。
胡小桃午後在村口等了一會兒,並沒有見到林春,又去山腳下逛了一圈,也沒等到林春,天色晚了,總不能跑到她家裡當著她奶奶的面說這事,她打算第二日再去找她。
正往回走著,在溪邊瞧見了林春,胡小桃趕緊跑了過去,林春正在洗衣裳,天色暗了,哪兒有人還在這兒洗衣裳的,況且往日也沒見林春過來,都是她奶奶洗的。胡小桃蹲到她的邊上,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洗衣裳?”
林春在山上摔了一跤,怕奶奶擔心,就沒把衣裳拿給奶奶,打算自己偷摸地洗了,好叫奶奶看不出。聽胡小桃問起,林春便又逗起她來:“我沒娘子自然只能自己洗了,不如你嫁給我,幫我洗?”
她原以為胡小桃會瞪她兩眼,又罵她幾句不要臉就會走開,誰知胡小桃點點頭道:“好啊。”這下,林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