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力想要看清那是什麼,可是太小了,他看不真切。宋煜庭來了勁兒,也不管什麼,用手護著眼睛,直接伏在地上去看,這才發現那是什麼。
那是兩個非常不起眼的小青苗,猶是如此,還是吸引了宋煜庭的目光。宋煜庭記得這地方本來寸草不生,自己離開了幾年回來,雖說有些泛綠,但在這麼寒冷的時候,再有點綠意也該收拾鋪蓋跑了,誰知道石頭下邊兒還有倆提前回來的。
宋煜庭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倆苗兒。這應該是剛冒出來的,露出的部分還沒一個指甲蓋長,卻依舊鼓著勁兒地往上長。
宋煜庭伸手替這哥兒倆擋了擋風,哥兒倆搖曳的身姿這才停止舞動。可是他一把手拿開,呼呼的北風又把可憐巴巴的小苗兒吹得幾乎攔腰折斷。哥兒倆像商量好了一樣,一個往左歪,一個往右歪,生生把宋煜庭看笑了。
他把手指伸出,戳了戳忙著避風的哥兒倆,他想:“你往這邊躲,你向那邊躲……”他的笑意凝在了臉上,他抬起頭來,被呼呼而至的北風吹了一臉。
宋煜庭沒有再把頭低下,而是迎著北風站了起來,陽光已經在神女峰那白皚皚的頂上鍍了一層金邊。宋煜庭忽然緊握右拳,松開,然後握住了左拳……
再然後,他就跑回了屋子裡。
不遠處,趙希聲和聞玄也不知道吹著冷風站了多久,兩人一直看著宋煜庭的一舉一動。
趙希聲道:“師弟,看來你那馬步功法隔了幾年才有了些用處。”
聞玄笑道:“師兄抬舉了,他心中有牽掛,肯定會為自己找一條路的。”
“嗯,”趙希聲抬起頭,眯縫這眼望了一下,“這夜晚算是過去了,又是一天。”
聞玄甩了甩衣袖,“這冬天也快過去了。”
“是嗎?”趙希聲笑道,“老衲這身子骨在這冰天雪地裡待了這麼幾年,不知道要折多少陽壽!”
聞玄笑而不語,兩人一同邁開步子往回走了。
隔日,聞玄又來到了這地方,只見一人在寒風中負劍而立。
那人聽到身後有動靜,隨即回過頭來,見到是聞玄,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
聞玄上前兩步,道:“好徒兒,今日要用功了嗎?”
宋煜庭微微一笑,道:“師父早!徒兒可以不紮馬步了嗎?”
聞玄笑道:“不紮馬步,你要練什麼?”
宋煜庭臉上笑意未褪,只見他的左手一把將劍從劍鞘中拔出,在空中隨意地畫了個彎,然後橫在了胸前。
“師父,徒兒這劍招屬實是要下點功夫了!”
“你可想清楚了?”聞玄又問他。
“想清楚了,”宋煜庭道,“把出門在外和人打鬥的場景都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我這把劍用得實在是給您老人家丟臉面。”
宋煜庭知道聞玄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偏偏要這麼說。
聞言,聞玄哈哈一笑,看著眼前與歸來時判若兩人的徒弟,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曾幾何時,他想過若是有朝一日他將自己畢生所學全都傳給自己這位乖徒兒,讓他年紀輕輕便能有所成就,那這位少年會是何等意氣風發的模樣?!
但是他也擔心宋煜庭會因此自負,索性靠著紮馬步來磨磨他的心性,剩下的等以後再說。
可是以後還沒來,他這徒弟就先一步闖蕩江湖去了,他又開始擔心自己什麼也沒傳授給他,擔憂他受人欺負,於是匆忙給趙希聲寫了封信,讓師兄好生照看小徒兒。
即便如此,還是受傷了。
直到此刻,聞玄心中多年來鬱結的一口氣終於消散了。少年人臉上堅毅與意氣並存,聞玄覺得自己都年輕了不少。
“好!”他高喝一聲,“世間萬事,為師助你。”
宋煜庭左手緊握著劍柄,他心裡實在是沒有比這還敞亮的時候了。
右臂不行,我不是還有一條胳膊麼?
他再也不想有什麼事情阻撓他的腳步了。
至此,他身上那股稚嫩才是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