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連串地又把床榻圍了起來。霍形微微點頭,“好,高燒已退,脈象稍穩,庭兒,你可終於醒了啊。”
宋煜庭根本沒有說話的力氣,閉了閉眼當作回應。
霍形吩咐道:“繼續煎藥,這藥不能斷,還要靜養,別都在這裡圍著了。”
聞言,白凝和王武跟宋煜庭說了句話就急忙跑出去煎藥了,葉鳴笙也跟著他們走了。屋裡只剩下霍形、趙希聲和白剛。
白剛走來宋煜庭近前,垂頭看了看宋煜庭的右臂。宋煜庭安靜地躺著,除了睜著眼睛,再無其他證據證明他還醒著,他的右臂就規規矩矩地擺在那,仿若假的一般。
白剛猶是個四十多歲的壯漢,此情此景,也是紅了眼眶。
“庭兒啊……你讓師叔這心裡……如何是好!”
宋煜庭輕輕皺著眉,臉上的表情說是笑,但跟哭也差不了多少。
良久,趙希聲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晚老衲就運功幫庭兒療傷。”
霍形點頭,對著宋煜庭道:“你這段時間先好生修養,把藥喝了,不必多想,等到晚上我們幾個再來幫你療傷。”
宋煜庭閉上了眼睛,聽著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他才睜開了眼,這屋中,現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中毒……是這種滋味嗎?宋煜庭感受著自己身體重中每一處異樣,心中覺得可笑,本來不疼不癢,結果卻是一丁點力氣也用不上。
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眼淚,“不是說……這一切快要結束了嗎?不是說……連以後都想好了嗎?那……我這是在幹什麼?”他問著自己,只是單純發問,沒有答案,任何人都給不了答案。
若是真的想要答案,宋煜庭怕是要找一個名為“命運”的人,命運這麼作踐自己,自己卻還要跑到它面前,低聲下氣地問:“這是你安排的嗎?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
“我……還有以後嗎?”宋煜庭又想,“葉鳴笙呢?他怎麼辦?”一想到葉鳴笙,宋煜庭才覺得這毒確實有點威力,他能感受到疼了。
他為什麼不願意留下來陪自己?是不願意讓我看見他布滿血絲的雙眼而心疼嗎?“鳴笙……我又叫你擔心了……”宋煜庭想著想著,體力支撐不住,又睡過去了。
再次睜眼時,天已經黑了。葉鳴笙站在他面前,手裡端著藥碗。
宋煜庭看著他,看著他一勺一勺把苦澀無比的湯藥喂進自己嘴裡,看著他欲語還休的神情,看著他最愛的那雙眼通紅。他張了張嘴,用沙啞的聲線發出一個音:“你……”
話音未落,霍形、趙希聲和白剛三人推門而入。葉鳴笙緩緩起身,“霍伯伯,前輩!我不打擾了!”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白剛將宋煜庭扶起,自己盤腿坐在他身後,“庭兒,撐住!”
白剛伸手解開了宋煜庭被封住的穴道,他內力噴湧,雙掌探出輕靠在宋煜庭後背。霎時間,宋煜庭覺得涓涓暖流湧入體內,自己好像又有力氣了。
還未等他歡喜,便遭遇了大敵。隨著內力運轉,他渾身上下可謂是舒暢,唯獨這條右胳膊,好像偏要跟他反著來。
他要內力順著胳膊向下,偏偏覺得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他越是用力,那東西也越強烈,折騰的他煩躁不堪,疼痛難忍,恨不得拔出劍來把這胳膊砍掉!
宋煜庭疼得冷汗直流,緊咬著牙,止不住地哆嗦。
“白剛兄弟,再用力。”霍形在一旁道。
彼時白剛緊閉雙眼,額間也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再次與宋煜庭身體裡的毒素較量,勢必要壓過它。白剛屏住一口氣,死死撐著,手臂都開始顫抖。忽然,他覺得沖破了!
剎那間,宋煜庭一口鮮血噴出,直直倒了下來。他覺得自胸口處連帶著右臂都被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牽扯著。三人驚呼一聲,連忙過來扶他。
白剛也沒好到哪去,此時也是疼痛難耐,排這種毒,和同一個絕世高手過招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稍有不慎命喪黃泉,即便僥幸贏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葉鳴笙一直在門外靜靜聽著動靜,他的手緊握著,險些把自己掐出血來。他聽見宋煜庭噴出鮮血,聽見幾人的驚呼,他發了瘋似的伸手想去推門,卻在最後一刻生生止住了,化作了淚流滿面。
霍形看著懷裡昏迷的宋煜庭,一張臉寫滿了“憂”這個字。“如今內力運轉不能再封穴道,這種療傷是隔幾日必須一次了,接下來就是看是這毒蔓延的快還是我們解的快了。”
白剛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這等療傷,我只能做到皮毛,待到以後毒性越來越大,今日這等強度怕是壓不住了。”
“壓不住會怎樣?”
“壓不住會怎樣?”葉鳴笙在門外想。
霍形道:“性命堪憂。”
一句“性命堪憂”,惹得門外的葉鳴笙宛如撕心裂肺。
宋煜庭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明白過來“性命堪憂”是什麼意思,剛想嘲諷一下這條命怎麼作踐自己,還未來得及彎起嘴角,便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