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寧看著面前張牙舞爪的火焰,冷靜得有點可怕。“兒啊,爹後悔了。爹從十七年前就後悔了,可是既然走了這條路,這仇也生了,恨也擔了,我後悔有什麼用,只能是埋頭走下去……若說改,那隻能是下輩子的事了。”
和章寧相比,章宇藩就沒有這麼冷靜了,他幾乎是慌亂到了極致,“爹,你既然想回頭了,為什麼還要如此……”
章寧閉上了眼,“我說過,不是現在。”話音未落,一口鮮血猛地噴出,隨之落下的,還有章寧那不知真心還是假意的淚。
席間,眾人喝得都有些多了,一起談笑風生,好不快活。共同經歷了這麼多,彼此之間早就沒了什麼束縛,那自然就是有什麼說什麼。
王武是那個最容易醉的,喝了不知幾杯就開始有些上頭,隨後便開始胡言亂語,說著自己以後的打算。
“我以後啊,肯定是還要在鏢局裡的!我……我要帶著弟兄們運鏢,我要當鏢局大掌櫃的!”
白凝笑道:“有葉小弟在這裡,你如何做得大掌櫃?”
眾人哈哈大笑,宋煜庭眼睛都笑彎了,但是他說:“當然能做得!”
隨後,他便接到了葉鳴笙一記含著笑意的眼刀。不兇狠,只是可憐可愛。
柳慶峰和李振梁也在席間。柳慶峰和宋煜庭碰了一杯,一個心中有愧,憑著這杯酒放下愧疚泯滅恩仇,一個心中感懷,也都藉著這杯酒道盡了。
白剛和趙希聲兩個師兄弟舉杯相碰,便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一杯酒下肚,白剛問道:“師兄,你心中可是還放不下什麼?”
趙希聲笑著搖了搖頭,“師弟這眼神可是練到出神入化之境了!”說完,他又喝了一杯,“舊友相見卻再難回舊時,罷了啊!”
白剛笑道:“想不到師兄也會有如此感懷之時。”
霍形告訴眾人再過幾天自己便要離開,人事已盡,其他的便交給天意吧。他是這麼說的,可是宋煜庭幾人心中都明白,若是這天意不近人情,他怕是還要回來再添上一把火。
興頭正盛之時,王武突然提出要玩掰手腕,誰輸了誰罰酒三杯,這酒這麼喝才有意思!
宋煜庭第一個響應,今日這頓酒算是把他這幾年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壓下去的玩心又重新生了出來。他猛地站起身,正要拉著葉鳴笙向王武那邊走去,忽覺身子一晃。
身後的葉鳴笙忙扶住他,笑道:“這才喝了幾杯就站不穩了?”但隨後他又很鄭重地問了一句:“沒事吧?”
宋煜庭笑著搖了搖頭,擺手道:“可能是起得猛了些吧,我酒量可是比你好!”他在心裡笑罵自己一聲,繼續牽著葉鳴笙的手來找王武。
幾人在院中擺上一張方桌,桌上放上烈酒,王武和宋煜庭就彎下腰撐著桌子開始比試。
宋煜庭信心十足,心裡想著今晚一定要讓大哥醉得不省人事!他將右臂支在桌上,緊握著王武的手就開始發力。
可他感覺他還沒有發力,王武就一下子把自己的胳膊掰了過去。宋煜庭“哎”了一聲,“不算不算,我還沒準備好,重來!”
王武哈哈一笑,“來就來!”
兩人繼續擺好姿勢,可是結果還是那樣。一次兩次覺得沒什麼,可是次次皆是如此就讓人感覺到不對付了。王武問道:“兄弟,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宋煜庭搖了搖頭,他能感到哪裡不對,可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這條胳膊一點力氣也用不上,甚至有些發抖。
宋煜庭微微直起身,被葉鳴笙一把抓住了右臂,葉鳴笙讓宋煜庭這麼一鬧酒醒了大半,現在清醒無比,他問道:“煜庭,你怎麼了?”
“我……”他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就看到了心上人臉上慌亂無措的表情。他想抬手撫上他的臉,手抬起卻發現上面早已滴上了血跡。
此時,鮮血從宋煜庭的鼻孔中開始往外流,止不住似的流,他怔怔地看向葉鳴笙,卻聽不見他的話,只能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淚光。
他還是想去碰葉鳴笙的臉,還未碰到,自己卻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