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忍住,還是多嘴了一句。
“侯爺,玉京不是軍營,都是人精子,跟他們打交道,必須多帶點心眼,以後無論說話做事,你都要在心裡滾幾滾,冷靜地想清楚前因後果,如果想不明白,一定要記得,多說多錯,不說最好。”
霍雲霄想起這些日子因為他而惹出的事兒,不由點頭,認真地將話記下。
翌日一早,霍雲霄早早就去上值,溫竹君起床後,發現又是一個幹燥冷寒的天。
她還有不少事兒要做呢,除去趕走的,還有送官的,武安侯府還剩一百零三人。
還是有點多,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用起來。
回安平侯府時,夫人已經在等著了。
“快進來,這一路冷吧?”夫人招呼溫竹君坐下,叫韶華送暖手爐過來,“竹兒,今天叫你回來,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事兒吧?”
溫竹君搓搓手,又坐在燎爐邊抖了會兒,總算是恢複正常,這天氣實在太冷了。
她抿了口熱茶,才道:“母親,是因為昨兒父親跟夫君談的那番話吧?”
夫人一貫端莊的臉上,露出一抹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一兩句就能找準問題。
“你跟我說老實話,梁巢是不是雲霄打的?”她頓了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父親。”
“是,”溫竹君沒打算隱瞞,畢竟梁巢的意圖,夫人是最清楚的,“母親應該知道原因的,那人從覺念寺後就死死纏著我,夫君實在受不了,就求上了太子。”
夫人對她的坦誠表示贊賞,深吸一口氣,緩緩靠在了椅背上,“那也就是說,雲霄跟太子,他們的關系?”
“不是,”溫竹君心頭轉了個彎兒,將茶碗放下,認真道:“他們只是普通的關系,母親,這個事兒不會露出來的,梁巢只是懷疑,但肯定指認不了,您放心,絕不會連累任何人。”
夫人見她不肯多說其間細節,也不著急,拿起火鉗慢悠悠地給燎爐加炭。
上好的銀絲炭,細細小小的煙灰循著熱氣往上飄起,最終又緩緩落下,歸入塵土。
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你還記得你未過門的大嫂是付家么女吧?”
“當然記得,五月的婚期,”溫竹君點了點頭,心頭一沉,若不是夫人提,她差點真把這事兒忘記了。
她知道夫人從不無的放矢,這時候說這話肯定別有用意,但臉上不敢表現任何異常,只輕聲道:“我也記得付簡是禮部右侍郎,前不久還得知,他還是文華殿學士,為太子授課,母親,您,您……”
夫人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到底年輕,遇到事兒還是能看出稚嫩,她眼中露出一絲奇異的笑,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說。
她心裡再一次感慨,為什麼這孩子不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
但她最終也只是緩緩道:“竹兒,你看這銀絲炭,燒起來煙塵小,不嗆人,價格昂貴,富貴人家最喜,武安侯府也是用這個吧?”
不等溫竹君說話,她接著道:“人不是在走上坡路,就是在走下坡路,我們今日得到的一切,享受的一切,哪怕是一塊小小的炭,都是因為我們在努力地走上坡路,以後,我們還得好好走下去。”
似是而非的一席話,含義不少,帶來的壓迫感,僅次於那天在太子面前。
溫竹君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不少資訊,心頭的震驚,不亞於得知霍雲霄跟太子是舊相識。
夫人其實早就知道太子跟霍雲霄的關系,是啊,怎麼會不知道呢?當年霍雲霄是被侯爺爹親手送到龍虎將軍面前的。
侯爺爹無意間的一句話,夫人早就摸清了一切,自己那日猶豫地提及霍雲霄跟太子的關系,在夫人眼裡,可能就是投誠,也可能是信任交付的第一步。
難怪,難怪那天夫人看她的眼神,會那麼怪異。
所以,換了一個又一個也要攀上霍家,就是為了搭一條線攀上付家,付家答應親事,可能也是因為霍雲霄跟太子的關系。
因為,霍雲霄是真的有用,有前途,他們都認為,他遲早是太子的人,甚至有朝一日會是近臣。
可憐霍雲霄還以為,他跟太子的關系很隱秘,在玉京,哪有什麼隱秘啊?
其實,要說這關系確實不緊密,可有可無而已,而且霍雲霄本人跟付簡壓根不熟,工作也沒有交集,但若是將來某一天,誰要是真的遇上了事兒,這一層不遠不近的關系,就是保護網。
玉京所有人都這樣做,夫人這樣做,一點也不奇怪,誰不想長長久久的富貴?
溫竹君這時候還有空瞎想,若夫人是男子,這朝堂會掀起怎樣的風雨呢?
她看到夫人攥緊扶手的手指微微發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母親這話,我有些不懂了。”
夫人將她的所有情緒打量在眼中,聽她說不懂,不由勾起唇,緩緩笑了。
“竹兒,你父親說,讓我們絕不要參與到任何爭鬥中,其實,我們沒有參與爭鬥,我們一樣只忠心皇上,以前的,未來的,我們都會忠心,太子始終是嫡長,而我們,離真正的權利,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