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宋津言。”
葵花讓出些許身位, 林燦一下就看見了沙發邊上正在上藥的憐南,憐南面前的茶幾上,是滿滿一袋藥。幾乎是一瞬間,林燦就明白了情況, 他將自己手中的藥袋子放到一旁的鞋櫃上, 換好鞋進來。
到底是成年人, 林燦沒有幹出來非要用自己這袋藥去換宋津言那袋藥的事情。或許是想過的, 林燦想, 如果今天他的身份和宋津言的身份對換, 他一定讓憐南用自己買來的藥。
葵花從一旁拿出一個幹淨的毛巾,遞給林燦,也不知說什麼。
林燦說了一聲“謝謝”,接過毛巾,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低著頭開始擦頭發。
葵花嘆氣一聲, 去廚房煮薑茶,今天她過來的時候順便給憐南帶的, 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用上。
葵花去廚房後,林燦才開口, 聲音比平常低上不少:“對不起憐南,我今天給你添麻煩了。”聲音在客廳響起來的時候,憐南放下了手中的藥膏,抬眸輕輕地望向林燦。
“沒關系。”客廳裡面響起來憐南的聲音。
他溫柔地讓林燦不知道如何說接下來的話。
憐南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不用解釋, 沒事,已經發生了, 也已經過去了。”
四月的天,外面下著雨,客廳裡面只開了一盞小小的燈, 其實還是有些昏暗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片昏暗中林燦卻看清了憐南的眼睛。
平靜,無波無瀾,彷彿對今天發生的一切沒有一點興趣。
林燦下面的話突然就一點都說不出來了,和話語一起冷下去的,還有那顆因為憐南今天擋在他面前微微燃起來的心。林燦組織著語言,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抱著微妙的希望。
“我......”
憐南卻突然開口打斷了林燦要說出口的話,林燦一怔,記憶中這好像是憐南第一次主動要說什麼。
一身白色毛衣的憐南,在昏暗的燈光中格外顯眼,與白色毛衣基本上同色的是那張蒼白的臉,前些日子養出來的一些唇色現在就像被洗掉的顏料,掉了個幹淨。
病弱,蒼白卻有一張昳麗的臉的青年,白色的毛衣將他整個人襯得格外地溫柔。
憐南望著林燦,輕聲道:“我以前和你很像。”
說這句話時憐南的眼神中甚至帶著一些笑意:“那時候我一個朋友被人欺負,我拉著宋津言就去找人打架了,宋津言把那個人打的哇哇大哭,哭著哭著,我們的家長就來了,小孩子打著架,大人說著笑,後來這場打架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合同。”
“小時候我覺得我做的事情可正義了,爸爸媽媽卻只是笑笑不說話。我那時候想,有我給那個朋友撐腰,那個朋友一定不會再被欺負了。你要猜猜嗎?”
林燦從憐南的眼神中已經知道結局,但還是開口:“那個朋友沒有再被欺負了吧。”
憐南搖頭,垂頭:“沒有,甚至被欺負得更厲害了,但他不再告訴我了。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我還是覺得我小時候做的事情是正義的,但也明白了爸爸媽媽在笑什麼。”
“他們在為憐南驕傲,因為憐南正義又善良。”林燦的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
憐南抬眸望向林燦,輕輕地笑起來,這樣小的幅度卻也牽動了傷口,卻還是彎腰繼續笑著:“我爸爸媽媽是覺得我是笨蛋,摻和到別人的家事裡,為此家裡賠了兩個專案出去,當然他們其實並沒有對我說這些話,是我後面才知道的。”
“家事?”林燦問道。
憐南點頭:“欺負我朋友的是我朋友的大哥,同父異母,有親緣關系的那種。我朋友是他們口中的私生子,豪門嘛,你也知道的,私生子這種東西太正常了。很有趣的是,我朋友後來和他大哥關系還不錯。”
林燦將手中的毛巾放下,輕聲道:“不管後來怎麼樣,我如果是那個朋友,我會感激一輩子的。”
憐南彎眸,也沒有說他們後來的結局。
父母飛機失事,憐家覆滅後,嵇辰的確是除了宋津言唯一留在他身邊的人,如果時間就停在這一刻不再談未來的話。
即便現在想到嵇辰,憐南也不明白,為什麼嵇辰會因為他大哥和他走到這個地步。兄友弟恭,這四個字放在嵇家和笑話一樣。想來想去,憐南只想到五個字——斯德哥爾摩、除了這個,憐南幾乎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在憐南的世界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所以他不能理解嵇辰那些過於畸|形扭曲的愛恨,而林燦和憐南是一樣的人,所以憐南能夠理解,甚至無需林燦為今天的事情多作解釋。
他只彎著眸,終於說到了今天真正想對林燦說的話:“所以沒關系,今天的事情無論是什麼樣都沒關系,我知道你是因為把我當朋友才去做那些事情,謝謝你,林燦。”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和雨一起停下的可能還有林燦的心跳。林燦捏緊了桌子上的毛巾,濕潤的雨水又一次沾到林燦的手上,很久很久之後,心跳重新恢複跳動的時候,手才緩緩地松開。
葵花圍觀了一切,心中拂過很輕的一聲嘆息,端著薑茶放到兩個人面前:“暖暖吧,別感冒了,這個天氣感冒了很難受的。”
憐南其實很討厭姜的味道,但還是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著。林燦直接一些,端過來也不管燙不燙,兩大口喝了。
臨走的時候,葵花低聲說了一聲:“薑茶廚房還有,要是不舒服等會就再喝一碗,明天我又要去c城那邊了,憐南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葵花推著戀戀不捨的林燦就走了。
路上,葵花看著林燦,輕聲說:“他在拒絕你沒聽出來嗎?”
林燦按下電梯:“宋津言的事情嗎?”
葵花“嗯”了一聲:“即使是對我,他也從來沒有透露從前的事情,今天如果不是你打了宋津言心思都寫在臉上了,他會說那些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