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津言冷冷站在原地,闔眸的時候吸了一口氣:“就這樣吧。”
宋母拉著宋津言的衣袖,聲音顫抖著說:“津言,津言,不要把話說的那麼絕對,總有一天你會來求我們的,現在我們求你,求你。”
這是一場足夠荒唐的鬧劇。
從宋津言在房間裡面發現第一個攝像頭開始,就該有今天的這一架,但他沒有,只是拆了攝像頭當做不知道一樣繼續睡覺,慢慢地脫離宋家,慢慢地不回來。
回去的路上,風衣裡面的手機滑了出去,摔了個粉碎。
宋津言試了一下,開不了機了,將卡抽出來剩下的碎片掃起來丟進了垃圾桶。一個晚上,他恍若受虐一般看著憐南在看守所的照片。
滴答——
滴答————
宋津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並沒有流淚,但恍若水滴一般的聲音又是如此明顯,在他看著照片每一秒回蕩在他耳邊。
他撫摸著照片上惶然的憐南,第一次恨起前面那個人。
要有多沒用,才能讓憐南哭成這樣。
宋津言將照片抱入懷中,眼眸中一點一點醞釀著風暴。憐憫和嫉妒都是錐心的毒藥,宋津言任由自己的心髒停止跳動又急促起來,到終於受不住時,他踉蹌著起身吃了藥,靠著牆坐了一夜。
隔日早晨,王嫂假裝不經意路過宋津言房間,剛走過一步裡面突然傳來低啞的男聲:“王姨,能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王姨小心地把自己手機遞過去,看見青年垂眸用回形針扣開了放卡的卡槽,從風衣口袋裡面拿出一張卡放了進去,重新開機後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是一家飯店,給什麼人訂了中飯和晚飯。
然後,給手機置頂的人打了過去,幾乎是電話接通的那一秒,青年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溫柔起來,隔得有些遠,王姨沒有聽清,只猜出對面應該是剛醒,這邊溫柔地哄了兩聲才說吃飯的事情,然後又是說自己沒事,等明天就回去。
昨天那場吵架沒有人不知道,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王姨還是忍不住開口勸和。主顧是很好的主顧,少爺也是很好的少爺,若真有什麼矛盾,也應該只是小矛盾,父母子女之間不要鬧到這個地步。
但看著青年的背影,王姨將手機放回口袋中,輕著步子走了。
宋津言不知道是,後來憐南吃飯的時候又給他回來一個電話。那個電話很久沒有被接,憐南一連打了三個,最後安靜下來後撥號記錄頁面往下翻了翻,給那個標註著“宋伯母”的電話號打了過去。
過了很久,那邊才接,憐南輕聲喊了一聲:“宋伯母。”
“......小南。”
憐南一懵,明白可能發生了些什麼,但不知道昨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麼大機率還和他有關的情況下,憐南不好貿然開口。
宋母接起了話,她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小南,你心裡是不是很恨我們,你知道的吧,當初你家出事,我和你伯伯沒有出手。”
憐南手一頓,回答了後面一個問題:“嗯,我知道。”
“他們都說你蠢,伯母以前也覺得你蠢,偌大的家産就這麼被分了,小南,當年為什麼不來求伯伯伯母,你知道的,如果你把請求擺在明面上,伯伯伯母出於面子,怎麼都會幫你一些的。”
憐南放下筷子,也沒有繼續吃的心情,他像是說著無關緊要地事情一樣說著憐家當初的滅亡:“只是一些錢財。”
那邊安靜了一會,溫柔帶著哭泣的女聲又傳來:“小南,說實話。”
憐南手下意識扣了扣,破皮了也沒有發現,聲音再出來時輕地像羽毛:“他會為難。”說到這裡,憐南覺得說清楚一些也沒什麼:“比起那些錢財,或者將那些人送入監獄,我更不想宋津言為難。憐家的窟窿在那裡,他們遲早會自取滅亡,沒必要......錢財就更沒必要了,我如果要,宋津言會賺的。”
宋母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平日的端莊沒了個幹淨:“所以他從那時候開始就決心和家裡劃清界限了是嗎,小南你也知道是嗎,甚至後面那麼難都沒有回來求過我們一回。”
憐南說不出話了,的確有一段時間很難。
醫學院很忙,但為了他,宋津言每天還是要出去打工或者接一些和黑工沒區別的單子。那時候憐家還沒有徹底成為白骨,在c城算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宋家那邊又放了話,他們過得最慘的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他又總是生一些很嬌貴的病,因為爸媽的離開被打擊得渾噩了很長時間,宋津言就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一邊守著這樣的他。
再談起來,憐南也覺得有些說不下去。
他一隻手抱著自己的膝蓋,一隻手拿著電話,很輕很輕地問:“伯母,人生很短,我不怪你們當年視而不見,也不怪你們在那時候帶走出了車禍的宋津言,但真的不能......真的不能成全我們嗎?”
“宋津言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生他養他,他一直也很努力還著你們的恩情,在圈子裡面,他一直是你們掛在嘴上的驕傲不是嗎,那些他不喜歡的宴會因為你們他也一一去了,不喜歡打交道的人也謙虛地一個個喊叔叔伯伯,他也不喜歡喝酒,也喝了很多酒,伯母,我也是他的愛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除開那兩年,我們從出生開始就幾乎朝夕相伴,他忘記我之後還剩下多少記憶,他沒有因此而疑惑過嗎,以我對他的瞭解應該是有的,他應該也試探性問過你們,你們怎麼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