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章 “好。”
憐南迴到了a城。
他無處可去。
只要宋津言還在a城,他的靈魂就會輕飄飄落在a城上方,他的肉|體就會跟隨呼呼的火車而來,撥開擁擠的人群,接住他因為浸滿雨水沉甸甸的靈魂。
下火車時是下午兩點,手機重新有訊號時,憐南收到了葵花一個小時前發的訊息:“本來想親手給你,但是又覺得親手給你太奇怪了,所以我給你寄了一個快遞,同城很快,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憐南,你要來哦~”
憐南手在按鍵上停了停,最後回了句:“好。”
他又想起燈光搖晃的酒吧裡,葵花笑著望向他,眼睛卻因為彎曲的幅度再堆積不住淚珠,淚水化為葵花臉上一條直直的水線。
從電梯裡面出來時,憐南下意識捏緊了衣擺。已經到了春天,他還是穿的很厚,適才按電梯按鈕時起了靜電,他按了好幾次都被電開,最後用外套包著手才將按鈕按下去。
他穿著一身乳白的毛衣,是幾年前的款式,有輕微的起球,毛衣的顏色襯得他一張沒有血色的臉白到透明,脖頸處有一些細細麻麻的紅點,是上次回去c城住的旅館不太幹淨過了敏,他吃了抗敏藥但用處不大,沒有太大影響他也就不想管了。
電梯門開,沒有看見宋津言,憐南不由鬆了口氣。
他還沒想到要如何面對宋津言。
他上次將話說的太難聽了......其實站在宋津言視角,宋津言也沒有說錯,他......他的確做了那些事情。
那個因為委屈短暫膨脹起來的憐南似乎又消失了,那些對自己對宋津言的詰問都化作了天空中的雨點,落下了,就幹了,憐南又變回了那個低著頭的憐南。
回來的地鐵上,上升的電梯裡,憐南其實想過如果遇見了宋津言他要如何,但想不出答案,一想到這個問題,他的腦子裡面只有一團扯不開的線,想扯開一點,只有麻木的疼痛。
或許還藏著一點他自己都不敢言說的別的東西。
但還好,沒遇見。
他走到門口,蹲下身,拿起了地上的快遞盒。盒子大概有一隻小貓的大小,不是一般用來打包的快遞盒,是一個很漂亮很精緻的白色盒子。
盒子並不算輕,憐南從口袋裡面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一度不小心快把盒子摔下去。最後還是穩住了,咔噠一下門開了,他將鑰匙放在鞋櫃上,關了門,換好鞋子進去。
盒子被他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他一點點拆開盒子上面的禮帶,然後開啟盒子,很平靜地看見了盒子最上面的一封喜帖。
喜帖旁邊,是一張小小的賀卡,喜帖和賀卡下面,是滿滿當當的一整盒糖。
賀卡上面寫著:“憐南,糖很甜,以後的每一天請都多吃糖~”
精緻的禮盒被葵花塞得都變了形,滿滿當當的喜糖安靜地躺在那封憐南沒有開啟的請柬下,大紅的玫紅的粉紅的各色喜慶的糖果——
憐南眼睛卻只看得見那張賀卡,他很緩慢地彎腰,隨後很慢地很慢地無聲地哭了出來。
人總是後知後覺的,要很努力地回想過去的每一番,憐南才能想起來葵花到底是在哪一刻做了這個決定——選擇犧牲今後自己所有的人生,一頭紮進陳家這頭豪門的汙水中,去為她死去的劉珠花女生討個最後的公道。
在悅軒見到她那位未婚夫衛茵的那一刻?
在酒吧裡說“劉珠花女士是世界上最蠢的人”的那一刻?
不是,好像都不是。
憐南安靜地走過那些回憶,停留在他見葵花的第一面。那一日陽光很好,透過便利店透明的玻璃照在這個名字就很燦爛的女生身上,葵花對他彎眸微笑,眼睛裡是壓不住的疲倦和幸福。
她笑著和他說:“憐南,對不起哦,我家裡有病人,沒辦法只能多麻煩你一點。”
他說沒關系,他看著她。
疲倦明明像細而雜的蛛絲一樣纏繞著她的脖頸,她泛著烏黑的眼裡卻只有幸福。
憐南剝了一顆糖,遲遲不能放入口中,最後他將糖紙包了回去,將那顆已經拆封的糖放在茶幾的一角,他整個人癱坐下去,背靠著沙發,安靜地看了這整整一盒糖很久。
四月二十六,葵花的婚禮,憐南準時到了。
葵花見了他很高興,拋下看見他一臉不高興的衛茵就提著裙子跑過來了,他扶住穿著潔白婚紗的葵花,輕聲道:“新婚快樂。”
葵花似乎真的很開心的模樣,她彎眸:“還以為你會祝我一點不一樣的呢?”
“比如?”憐南反問。
兩個人一同在草坪的一處坐下來,葵花掰著手指:“比如啊,祝我暴富,祝我嫁的是個病秧子,祝我日後天天幸福。”
今天天公作美,是個大晴天,陽光幹淨地灑在兩個人身上,憐南一字一句重複著葵花的話。
“祝葵花暴富。”
“祝葵花嫁的人是個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