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前車之鑒,他害怕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給宋津言帶來困惱。可他又清晰地明白,只要他還存在,他還出現在宋津言身邊,這種困惱就是不可避免的。
你問他要什麼。
憐南會望向宋津言,然後說不知道。
他要宋津言恢複記憶,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他要接近宋津言,可是宋津言不恢複記憶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跟蹤尾隨犯。
怎麼都是死局。
憐南默默吃完了一碗蒸蛋,咬牙切齒了一晚上的葵花注意到了,輕聲說:“要不要再來一碗?”
憐南搖頭,又開始吃飯。
許久未這樣正常的進食,其實他的肚子已經有飽腹感了。但憐南不知道如果他不吃東西在這桌子上能做些什麼,他甚至不敢看宋津言一眼。
在經歷過極致的膽大之後,憐南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當膽小鬼克服所有勇氣抬起頭,卻只看見宋津言和衛茵交談的側臉時,膽小鬼鬆了一口氣,可很快那口松開的氣就如纖細的雨絲一般穿透憐南的心髒。
於是憐南不再抬頭。
等到結束的時候,葵花同憐南告別,說她要回去了。
有外人在,憐南不好多問,只輕聲說:“想好了嗎?”
葵花彎彎眸,就像憐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樣:“早就想好了,憐南,不需要為我擔心。”
她不捨得憐南再為她擔心。
憐南心上的枷鎖已經夠多,就不要再多她一個了。
她對於憐南而言,只是一個認識了不到半年的朋友。
他們的後面是一排低矮的樹,迎合城市亮化工程,樹上每一根樹枝上都纏著細細密密的小燈。
人們說著話,小燈閃爍著,紅的,藍的,綠的,黃的,憐南認真地看著葵花,他將口袋裡的鑰匙塞給了葵花。
葵花還是沒有拒絕,哪怕同樣的鑰匙此時在她的口袋裡正有一把。憐南要給的也不是這一把鑰匙,而是用暗語重複了一遍下午他說的話。
葵花想說“謝謝”,卻又覺得這兩個字實在輕薄。平心而論,她覺得世界上能夠做到憐南這樣的人很少,苦難和悲哀是不能夠被比較的,可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的沉默孤獨比她更甚。
於是她上前給了憐南一個擁抱。
不遠處,宋津言看著葵花抱上去時,憐南下意識僵直的身子和想抗拒的手,但最後憐南只是抬起了僵硬的手,緩慢生疏努力克服生理本能地拍著葵花的背。
衛茵同樣也在看,只是他在看葵花。
葵花臨走的時候,扯了一下宋津言的衣袖,衛茵挑挑眉低頭笑了起來,宋津言蹙眉。
憐南看向宋津言又望向葵花,葵花笑著開口卻有些咬牙的意味:“宋醫生應該不介意送我朋友回家吧,畢竟順路。”
衛茵將葵花的手牽下來握住,拍了拍宋津言的肩膀:“麻煩了。”
因為這一句,葵花沒有掙脫開。
宋津言回著葵花和衛茵的話,卻望向憐南:“嗯,當然。”
坐到宋津言車上時,憐南身體僵直。
宋津言聲音一如既往冷淡:“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