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際上他心裡在想。
要在這裡住到夏天嗎?
他這半個月想了很多,所以有了去掛宋津言號的那一趟。但是可惜,那一趟沒有見到宋津言,他用了很多天鼓起勇氣的“對不起”並沒有說出去。
憐南感覺自己像一輛廢棄的綠皮火車,嗚嗚嗚地停留在了很尷尬的拐角。
他其實也懂宋伯伯宋伯母什麼意思。
於是憐南又睜大眼,思考如果宋伯伯宋伯母不說,他今天會不會如實和宋津言坦白這兩年的一切?
答案是不會。
他甚至會把主動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還是那一句話,宋伯伯宋伯母和嵇辰不一樣。他可以用最惡毒的話回擊和詛咒嵇辰,但他不能那樣對宋伯伯宋伯母。
他們有什麼錯呢?
這個一個憐南自己問出會覺得委屈的話,可事實如此,在這件事情上,宋伯伯宋伯母有什麼錯呢?
錯的是他和宋津言。
他們能指責一對愛子心切的父母嗎?
憐南聽著自己同自己吵架,很難得地笑了出來,平心而論他是一個自私的人,可好像牽涉到宋津言,他的自私立刻褪去了一些濃度,有還是有,但開始分人物分場合了。
憐南閉上眼,耳邊是持續嘈雜的聲音。
好像隔壁和對面的兩戶人家又吵架了,因為什麼,聽不清了,但左右就是那麼幾件事情,公共區域的衛生,今天你上廁所上了太久,這個月的水電,憐南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這裡很吵,有長期租住的,有隻住一兩天的,嘰嘰喳喳或者成倍的嘰嘰喳喳。憐南偶爾覺得,這些吵鬧的聲音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是很新奇的體驗,從前他確定自己還活著是靠痛感,現在靠耳朵就行了。
夢裡又是白茫茫的一片,憐南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想的足夠透著,可夢裡的人還是流著淚,他無法走近一步,人彷彿被分割成兩個部分,明明夢哭的很安靜,但憐南總覺得吵透了,比外面爆發兩層樓的世界大戰還要吵。
神經衰弱的某一日,憐南決定搬走。
他其實沒有覺得怎麼了,有時候他甚至會認真聽一聽隔壁怎麼又吵了架,但是耳朵好像受不住了。他開始出現耳嗡耳鳴的症狀,他沒有再去醫院,他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就有點不喜歡那個消毒水味了,他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錢,決定回一趟c市。
醫院裡。
一連十天,宋津言沒有再看見憐南的病歷。
他查詢了一下系統,發現那天之後憐南沒有再掛過號。一天不在他面前提三遍憐南就不舒服的林燦開始變得緘默,他偶爾感覺到注視的眼神轉身回頭,也再看不見憐南的身影。就這樣,他非常安靜地失去了憐南的所有訊息。
宋津言形容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心有些脹,又始終空空蕩蕩。他一如既往地去公園投餵那隻小貓,甚至特意選了從前不太去的時間段,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是否在期待什麼。
但無論期待什麼,這一切並沒有發生。他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著,好像同一個月前,或者半年多前沒有任何的不同。
父母最近叫他回去的頻率多了不少,可能比起自己他更瞭解父母一些,在父母的又一次試探之後,他直截了當地開口:“你們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其實可以直接問我。”
父母就又不說話了,他垂下眸,安靜地吃完了一頓飯後,禮貌同他們告別。
最近醫院清閑了些,當然只是相較於年前後,父母總是讓他回來吃飯,他拒絕了兩三次後總要回去一次。偶爾宋津言想,他為什麼覺得自己還是要回去老宅,他明明可以直接不去。
可他給不出自己答案,就像他生活中的很多答案。他曾經覺得這是不正常的,直到遇見了憐南。對於憐南,他處處都給不出答案。於是給不出答案,反而變得尋常了起來。
後來,其實他已經忘了憐南。
直到,尋常的一日,對面傳來搬家的聲音,他準備去上班時,開門對上了憐南的笑。
陽光從走廊的窗戶映進來,青年的臉有一種白皙透明的漂亮,宋津言對上憐南的眼睛,憐南笑著對他說:“早上好。”
宋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