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章 “對不起。”
隔天,憐南去了醫院,重新掛了宋津言的號。
他覺得即使他手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的東西,他也應該和宋津言將事情說清楚。另外,跟蹤尾隨的事情,他欠宋津言一聲道歉。
電梯門開啟,憐南抬起眼眸,原本要跨出的腳步停下,捏著病歷單的手收緊,很久才松開一些。
咖啡廳裡。
憐南垂下眼睛,輕聲喊了一聲:“宋伯伯,宋伯母。”
宋父宋母坐在憐南的對面,打量著對面的小輩,距離雙方上次在監獄“見面”已經有三年之久。
審視的目光即使憐南不抬頭也能感受到,一點點壓彎了憐南的脊樑。他不自覺垂下眸,手中原本溫度恰好的咖啡現在已經有些冷了。
“小南。”長久的寂靜之後,是宋母先開的口。不同於上一次見面的歇斯底裡,這一次的宋母變成了平日裡體面貴夫人的模樣。
憐南抬起頭,眼眸在聽見那個稱呼的時候跳了一下,他的手鬆開已經冷下去的咖啡,應了一聲:“宋伯母。”
對於宋父宋母,知道宋津言是假死之後,憐南沒有怨過恨過是不可能的。但那怨恨如一層薄煙,在從一而終的愧疚面前根本站不住腳。風輕輕一吹,那些怨和恨就消散了,化為了更為濃厚複雜的情緒,死死地壓在憐南心底。
一如現在。
憐南知道自己和等待判決無異。他可以在電話裡面恐|嚇|威|脅嵇辰,可以說最難聽的話,做著一生的決斷。但面對宋父宋母,他不能。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們是宋津言的父母,就不能。
愛使人低下頭顱。
宋母眸色複雜地看著面前的憐南,時間是很好的潤色劑,即便他們失去了記憶,但這幾年他們在兒子那沒有討到任何好處,甚至某種意義上矛盾愈演愈烈。這讓他們看見憐南這個曾經的“罪人”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用權勢蠻橫驅逐,不留任何隱患。
他們並非蠻不講理的人,他們只是一對父母,希望自己的兒子走上世俗道路上最容易獲得幸福的道路,同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安穩一生。
他們的確也自私地為此付出了實踐,可面對對面這個讓他們兒子毅然同他們出櫃的曾經的好友的兒子,他們很難為自己曾經的謊言感到抱歉。
即便他們對面的憐南,這個他們同樣從小看到長大孩子已經形銷骨立,恍若遊離在世間的殘魂。
宋母保持著的得體的微笑,開口的語速有些緩慢,但話語間猶豫的影子並不多:“小南,伯父伯母沒有想過我們還會見面。”
憐南捏緊手腕,曾經的傷痕又開始發癢,他幾乎是下意識開口:對不起。”
宋母優雅地將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對上憐南的眼睛,輕聲道:“伯父伯母知道你這兩年過的不容易,但小南你要明白,世間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強求的。你最近的事情......”宋母停頓了一下:“我和你伯伯也聽說了一些。”
“對不起......”憐南只能重複這句話,頭又低了下去,可無論怎麼低頭,宋母都還是沒有聽到他說出那句“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宋津言面前了”。
宋母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她望著憐南,眼神從他脖頸處細長蔓入胸膛的疤痕上掃過,隨後是憐南蒼白瘦削的臉。
宋母臨時改變了說辭,她說:“小南,要不和伯父伯母來談一筆交易吧。”
一旁的宋父望向宋母,眉心擰了一下表示不贊同。
宋母的話並沒有因為宋父的不贊同停下,她端起咖啡很慢地抿了一口,苦澀的香氣在唇齒間散開。對面憐南小小地吞嚥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不確定如果宋津言再失蹤一次他是否還能在茫茫的世界上找到他。
他望向宋母的眼中一定帶著他難以控制的乞求。
宋母自然也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像小時候牽著兩個孩子一起去公園時那樣,是憐南許多年未見的溫柔。
“小南,我希望你不要怪伯父伯母,畢竟你知道的,伯父伯母也只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成為大眾中的異類是很難有好結果的,就像你們父母,他們太過軟弱善良,我和你伯伯不下於十次提醒他們要注意你的叔叔伯伯,但他們覺得我們將人性想的太極端惡毒,最後釀成了慘劇。你父母正直善良,但為人太過天真,最後死的時候都還在處理你的叔叔伯伯留下的爛攤子。他們以為自己出事了,你的叔叔伯伯會善待你,可實際呢?”
“小南,我們這次不會強求你離開。我和你伯伯只有一個要求,順其自然好嗎?醫生說那場車禍的後遺症讓津言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否則後果難以估量。我和你伯伯只希望津言健健康康的。或許以後津言會慢慢地自然而然地恢複記憶,彼時伯母希望你能忘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