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南直直地看著宋津言,眼淚直直從眼中垂落。
宋津言本來低頭寫著病例,問了幾聲對面不說話後,抬眼就看見這一幕。他不由蹙眉,手指曲起輕輕敲了桌面:“哪裡不舒服?”
憐南迴神,張口了半天才低聲吐出一個:“胃。”
宋津言看了眼憐南蒼白的臉色,起身到了憐南面前,伸出手按壓了一下憐南的左上腹部的一塊:“這裡嗎?”
其實胃還是在疼,但憐南好像感覺不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他的身前,他能聞到他身上淡淡消毒水的氣味。
憐南從前總是很討厭這種味道,但在宋津言走後,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因為醫院的味道和宋津言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喃喃開口:“是。”
宋津言手止住,又按壓了幾個地方,問憐南疼不疼。憐南嘴上一一回答著,手不斷地扣著指甲,直到宋津言坐回來,筆刷刷寫了幾下後問道:“疼多久了?”
憐南如實回答:“一天。”
“一整天?”宋津言停下筆。
憐南停頓了一下,他很熟悉宋津言這種語氣,大學時他逃課或者掛科被宋津言發現了他就是這種語氣,憐南不由扣緊了手指後說:“沒有,早上開始疼的。”
後面宋津言問了些別的,憐南一一回答,拿著檢查的單子被護士送出去時,憐南整個人其實都沒怎麼回過神來。
他機械地按照醫院的指示牌去繳費,然後做那些檢查,難受的不難受的,檢查結果都要等。做完全部檢查後,他蹲在垃圾桶旁邊嘔吐了起來。
他這兩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嘔出來的都是一些清水,憐南嘔著嘔著,突然笑了起來。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偶然看他一眼,像看著瘋子一般怕怕地走遠一些。
憐南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手中的單子被他抱在懷中,頭也隨之埋下,他哭得聲音並不大,身體一顫一顫的,將剩下一點外洩的聲音也壓了進去。
淚水打濕了露出來的一節手腕,上面是大大小小的傷痕,興奮,喜悅,幸運,委屈這些情緒將憐南緊緊包裹著,麻木的靈魂終於有了寄託之所,彷彿只要哭出來,這兩年就沒有存在過了。
不知過了多久,憐南才在衛生間收拾好自己。
他一張一張去拿了檢查的單子,全部拿完之後他坐電梯去了三樓。踏出電梯時腳步有些躊躇,適才未體驗到的近鄉情怯這一次體驗到了。
宋津言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看見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失憶了......還能想起來嗎?
憐南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下巴處細細的疤痕一條一條交錯著,不湊近看不明顯,但是隔近一些就能看到。
很醜......
他將檢查拉上去的衣袖拉直,待到長長的衣袖蓋住所有的肌膚時,憐南止住腳步,又想起來自己的手。
他垂下頭,緩慢攤開手又翻了個面,從前圓潤飽滿的指甲變成坑坑窪窪的,修長纖細的手上滿是深深淺淺的傷痕,還有手腕......
憐南閉上眼,幾乎要哭出來,他好像沒有把自己照顧好,從前宋津言看見了,一定會生氣,很生氣,三天不會理他那種。
憐南將手縮回,望向盡頭的12診室,躊躇又湧上心頭。確定宋津言真的真的好好活在這世間之後,憐南想哭,想笑,隨後一些被遺忘的東西才重新湧入腦海。
例如嵇辰說的宋津言在和別人相親,比如那張被懟到他眼前的宋津言和別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