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杜淵走到院子邊,一眼便瞧出了一棵樹下的泥土是新動過的,杜淵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點著燈的屋子,心想這小公主連定情信物都埋了,該是決心忘了,之後便會好起來的罷。
杜淵洗漱完回到屋裡,趙酒鴦已經躺下了,聽到人進來,她也不覺有什麼不對,已然習慣杜淵夜夜宿在這裡了。
杜淵站在屏風外,將今日得到的訊息告訴趙酒鴦:“太子前幾日已經啟程回京,不日便要到了。”太子聽聞趙酒鴦病了,便心急得想回來,只是聖上不許,杜淵便也沒有將此事告訴趙酒鴦。只不過前幾日,西梵國派了使臣來,雖不知所謂何事,但杜淵依舊提議讓太子回京,聖上便也許了。
趙酒鴦其實已經知曉此事,也知曉,如今太子哥哥與杜淵已經緊緊捆在一起,母後也提起過,太子哥哥很是信賴杜淵,事事都要先問過杜淵,因著西洲之事,父皇也破天荒地誇過幾句。
想到這,趙酒鴦待杜淵的態度便也緩和下來,想起自己從未給她好臉色,她卻不計前嫌,又是照顧自己,又是幫助太子哥哥,雖有時行事讓人討厭,可她也明白,那是自己不願嫁人而遷怒之因,再者,她還是書媛姐姐的義兄,自己實屬不該如此。想明白了,趙酒鴦低聲認錯:“對不起。”
聲音雖然輕極了,杜淵武功不弱,也聽見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了幻覺,很快便也反應過來,小公主這敢作敢當的性子的確叫人喜愛,低頭笑著:“公主言重了。”
可惜自那以後,趙酒鴦待杜淵的態度並沒有好到哪兒去,只是較之以前,少了些刁難針對罷了。
太子先西梵使臣一步回到京城,聖上並未設宴,趙酒鴦在明月樓為他接風洗塵。原本就兄妹倆的宴席,趙河明偏要拉上杜淵一起。趙酒鴦看見兩人一齊進來,又見趙河明滿面笑容,便也沒說什麼。
飯桌上,趙河明一口一個妹夫,叫得好不親熱,幾聲下來,趙酒鴦沒忍住,將筷子拍在桌上:“她沒名字嗎?”趙河明也知曉自家皇妹並不喜歡這個駙馬,可他覺得這駙馬與皇妹再般配不過,皇妹年少不更事罷了,父皇常做些他不喜歡的事,可這件事,他覺得父皇做得對極了。
趙河明也是寵極了自己的皇妹,可此刻卻難得不肯順著她:“她本就是我妹夫,我如何叫不得?”趙酒鴦無法,只好從旁的來說:“你身為太子這般,父皇又該不高興了。”
趙河明反駁著:“我自知曉分寸,人前不會如此。”趙酒鴦不服氣:“你怎知此刻隔牆沒有耳?”趙河明正要再說什麼,杜淵趕緊攔住兩人:“公主說得不無道理,太子在外還需謹慎些,此中情誼淵心中明瞭。”
趙河明雖沒什麼才能,也明白這本就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只是安寧不喜歡罷了,杜淵也由著她,對著趙酒鴦哼了一聲:“我瞧你呀,如今又多了一個寵你寵到沒邊的。”
說完,也不等兩人說話,就舉起酒盞與杜淵飲酒:“早便說過了,叫皇兄便可,前些日子都好好的,怎的在安寧跟前又改回太子了?你這未免也太懼內了些。”
這兩句話說得聽的兩人都臉上微紅。兩人本來坦坦蕩蕩,可被趙河明這般一說,便覺著先前的相處都曖昧起來。
西梵使臣沒過幾日便到了,來的人有西梵的王子,還有西梵的大將,眾臣也明白過來,這西梵怕是想來一探大召的虛實,前陣子南中的戰事叫他們心癢了。
宮中設宴,大臣齊聚,安寧公主與駙馬自然也在。杜淵雖已位正四品戶部侍郎,奈何安寧公主的駙馬顯然更重要些,杜淵穿著駙馬的服制坐在安寧邊上,安心吃著桌上的菜餚。
幾個節目結束,西梵使臣果然起身,一番話說得天花亂墜,其實就是想要跟大召比試比試。豈有怕他們之理?趙權自然是應了,坐在椅子上,想看看他們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西梵使臣先是拿出一幅畫,命人當眾開啟,畫的是西梵的遼闊草原,此畫說是王子所作,可誰知道呢?只不過,此事恰好撞上了趙河明,趙河明不愛政事,偏是喜歡這些文雅之事,如今因著杜淵,在政事上亦小有所成,底氣足了不少,竟自告奮勇,命人拿來紙筆。
趙河明當眾畫出一幅大召山河圖,山後繁華的城市,無不彰顯大召國力,雖匆忙之際略顯粗糙,但趙酒鴦帶頭拍手叫好,眾人便也跟著,西梵也沒佔到好處。
文試本就不是西梵專長,他們只是意思意思,便將後頭的比試牽了出來,竟都是武試,起初先是舞劍,後來又是射箭,若不是場地太小,恐怕他們連馬都能牽來。
只是大召最勇猛的將士都還在西洲南中不曾回來,京城的守將和羽林軍雖也身懷絕技,可與本就擅長武鬥的西梵來比,略微差了些。西梵使臣十分得意,索性提出比武來。
事到如今,若是不應便是損了大召威嚴,趙權沉著臉,也只能應下。
西梵對自己的武藝頗為自傲,派出的竟不是大將,而是他們的王子。可趙權仍舊不敢掉以輕心,命羽林軍統領將軍對陣,竟敗下陣來。場面一時有些尷尬,趙酒鴦拍桌而起:“父皇,皇兒想試試。”
趙權皺著眉,還不曾開口,杜淵便站了起來:“皇上,公主身手了得,若傷了王子恐傷和氣,不若讓微臣試試,微臣是公主手下敗將,想來已經足夠。”她觀這王子身手,與公主不相上下,只是公主心思單純,恐會遭他暗算,再者,大召若是真派出公主應戰,不就宣稱軍中無人了嗎?
杜淵的話深得聖心,簡單一句話便表明我大召不是沒人,只是怕傷了和氣才派出小將比試玩鬧,又見她肯維護安寧,龍心大悅,笑著:“你便去試試吧。”亦是有意將這比武往玩鬧那邊引。
只是趙權的確低估了杜淵的武藝,杜淵身姿瀟灑,幾招下來,氣定神閑,那西梵王子根本近不了身。杜淵一劍繞開他砍來的大刀,步伐輕移,劍便停留在王子喉間。王子抬起雙手,抱拳認輸,趙權哈哈大笑,眾臣也跟著叫好。
杜淵松開王子瞬間,那西梵大將便跳了上來,一對大斧舞得虎虎生威。杜淵一邊閃躲一邊對招,暗自慶幸方才沒讓趙酒鴦上來,這人的功力可比那西梵王子強多了。
大將大呼一聲:“西梵葛天請賜教!”一句話,趙權也不得派人前去協助,亦拒不了這場比試。大家都屏息凝神,方才那王子的功力便已經見識過了,杜淵能勝,已經叫他們大吃一驚,如今這葛天可是西梵鼎鼎有名的大將,功力自是比王子強上不少,這杜淵可要掉一層皮不可了。
趙酒鴦的心也懸了起來,她也瞧得出,她能與那王子一戰,方才杜淵自不量力要去比試,她還唯恐又要給大召丟人了,幸好勝了,該是多虧自己近來與她打鬥,叫她武藝精進了些。誰知才鬆了口氣,葛天竟然就這般跳了上來,她雖然不喜杜淵,也不願她被砍成肉泥。
趙酒鴦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幫忙,屆時自己厚著臉皮打著哈哈,她本就貪玩,應該也能圓過去,只是猶豫間,見杜淵雖一直躲閃,卻也未傷到分毫,她便不急了。
杜淵漸漸熟悉葛天的路數,便開始反守為攻,場上局勢驟變,大家一聲不出地盯著。杜淵身法靈巧,輕功了得,竟能招招躲過葛天的大斧,她又沒了給他留點顏面的心思,手下不留情,招式便淩厲起來。
葛天這才發覺自己小瞧了這人,可當下退出是萬不可能的,此刻竟如同戰場,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只是戰場是戰場,身下有馬,身後有戰士,此刻兩人單打獨鬥,到底與戰場不同,葛天沒有討到半點便宜。
杜淵反倒越戰越勇,她鮮有機會與這般將士打鬥,起初仍有些吃力,此刻應對起來越發得心應手,杜淵沉住氣與他纏鬥,自己拿著劍,他拿著雙斧,時間長了,定是他消耗不起。杜淵瞅中機會,用掌接下當面一斧,翻轉手腕,側身將斧子繞過去,貼近幾分,提劍斬下葛天一個手指。
血濺當場,眾人不知那是誰的指頭,單看方才陣勢,皆以為是杜淵的手指被砍,趙酒鴦也站起身來張望,杜淵卻大步退了出去,抱拳向趙權請罪,那邊葛天後退一步,想要再追,卻見羽林軍沖過來攔在二人中間。
西梵王子連忙上前檢視葛天傷勢,正欲問罪,便聽杜淵跪在地上,朗聲請罪:“微臣一時不察,誤傷了葛將軍,請聖上責罰。”將西梵眾人的話都堵了回去。
趙權一聽,那斷指是葛將軍的,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嘴上說著責罰的話,讓杜淵下去領罰,實則差點要笑出聲來。
趙權罰也罰了,西梵眾人也不能再說什麼,只得把這股氣往肚子裡咽。
座下眾人皆驚呼,這杜淵好生本事,不單從葛天手上脫身,竟還斷了他一指。大召方才丟失的顏面皆追了回來。趙權也給西梵留了些顏面,閉口不談比武結果,輕拿輕放,宴會又繼續奏樂跳舞,一派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