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一起被端出來的,還有一盆顏色略淺的血水,看樣子明顯不是第一盆。時驚弦點頭回應了大夫的行禮,推門就走了進去。
屋內暗沉沉的,內裡還有壓抑不住的悶咳聲,地上散落著沾染斑駁血跡的繃帶,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混雜著藥草的味道撲面而來。
屋內正在收拾東西的侍童見少主進來,匆匆朝他一禮,床上的人似乎這時才發現少主,他想起身,卻沒能成功,反而牽動了傷口,開始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
少主向前幾步,就聽見軒轅南突然嗆了一聲,隨後,就咳出一大口血來。
血跡落在地面散亂的繃帶上,染紅了一大片,看一眼就足以令人心驚。
小少主小心地叫了一聲:“阿南?”
軒轅南又咳了幾聲,才虛弱地應道:“少主……”
他前一日的八十教棍尚未痊癒,第二日接踵而至的四十教棍又是教.主專程下令,幾乎是在棍棍重擊下打完的。如果說昨日的懲罰還能硬扛過去,今天的軒轅南,就真的是奄奄一息了。
讓軒轅南嘔血的不只是這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還有他今日莫名偶遇的白清漣,和一整天都沒來看他的少主。偏偏他被打到傷得動彈不得,連事態究竟發展到了何種地步都無從知曉。
此刻少主終於過來,軒轅南已經打定主意,要從他口中搜刮來今日所有異樣的原因。當面咳血是第一步,他要先讓少主心痛自責,再在對方的愧疚下步步攻破。
結果軒轅南還沒開口,就聽見小少主說:“阿南,你的臉色好蒼白啊。”
軒轅南又悶咳了兩聲,才掛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能護得少主周全,屬下萬死不辭。”
經過兩年的偽裝隱瞞,他早已摸清了少主的脾性,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對方瞬間心軟。
此刻屋內燭火昏暗,燈焰搖曳,薄涼淡光下,軒轅南垂眼苦笑,英俊的面容泛著虛弱與苦澀,正是最能戳中淩堯心底柔軟的時刻。
一切都把握得恰到好處。
唯一意料之外的只有小少主的態度。
見人久久沒有回應,軒轅南終於忍不住打破自己的最佳角度,抬起了眼睛,他一看才發現——小少主居然在走神。
是的,在虛弱傷重、面無血色的軒轅南面前走神。
軒轅南心中千回百轉,瞬間湧.出了各種各樣的糟糕揣測。
他強壓著翻湧的情緒,啞聲又喚了一句。
“……少主?”
這一聲開口,軒轅南的心絃已經崩到了極點。
他是不是發現了?是不是?
小少主這才回過神來。
不過他臉上卻並沒有出現軒轅南預想的得知真相後的震驚痛恨,只有一抹淡淡的留念。
小少主說:“阿南,除了你,今天我還遇見了一個面板很白的人。”
他神色中那種戀戀不捨更加明顯,小少主感嘆:“他長得好好看啊。”
最壞的揣測並未成真,軒轅南心中卻無可避免地“咯噔”一下。
他聽見小少主說:“那人是我至今為止見過的,除了我爹之外長得最好看的人。”
軒轅南想起自己當初被小少主力排眾議撿回來的理由——對方覺得他長得好看。
“除了我爹”這個限定符一點沒能減輕這句誇贊的分量。上一個被小少主這麼形容的人,正是軒轅南自己。
淩堯這麼說完之後,是怎麼對自己的?
就算不恥於影衛身份,軒轅南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年他在魔教已經享盡了福利。
那下一個被淩堯這麼誇的人又會擁有什麼樣的待遇?
軒轅南突然生出了一種急迫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