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我一直不知道的他的名字。”杜秋看著面前的一抔黃土,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我等會寫個樣本給你,你幫忙找人刻一下。”
“行。”
傍晚小學放學過後,杜存志過去看了看,燒了一些黃紙,然後雙手合十,站在墳前說道:“大兄弟,所有罪孽都是人販子造的,我不怪你,也不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你把小秋教育的很好,比我自己教的更好,我得謝謝你。”
他說完之後準備跪下來拜祭,杜秋急忙攔住了,勸慰道:“爸,這只是衣冠冢,心意到了就可以了,等以後我們去RB找到骨灰再拜祭不遲。”
杜存志想想也是,就沒有跪了,等燒完黃紙之後問道:“小秋,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打算在碑文上寫什麼?”
杜秋又沉默了一會,然後背了一段古文,說道:“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遊子懷鄉兮,莫知西東。莫知西東兮,維天則同。異域殊方兮,環海之中。達觀隨寓兮,奚必予宮。魂兮魂兮,無悲以恫。”
這是明代大文學家王陽明在《瘞旅文》中寫的一段話,大意是連綿的山峰高接雲天,飛鳥不通,懷念家鄉的遊子不知西東,雖然不知西東,但頂上的天空卻是相同的,地方縱然相隔甚遠,都在四海的環繞之中,想得開的人到處為家,不必守在家鄉故宅,所以靈魂不要悲傷,也不要驚恐。
《瘞旅文》是入選了《古文觀止》的千古名篇,在杜秋穿越前的時空裡,杜存志在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之後,經常默寫或者背誦這段話,既表達了自己對死亡的樂觀態度,也寄託了對失蹤了的舅舅的深切思戀,所以杜秋記得很熟。
他選擇了這麼一段話作為碑文,讓杜存志又是感懷又是驚喜,覺得“兒子”不僅勤奮好學,而且和自己品味相近,後繼有人,老懷大暢,笑呵呵的說道:“晚上我幫你寫一份樣本,然後讓黃大山去縣裡找最好的石匠刻出來。”
“那再好不過了。”
晚上杜存志寫《瘞旅文》的時候,讓杜秋也寫了一份,他這一個多月在美國忙生意,沒有練習,水平比春節時要退步了不少,不過杜存志不像以前那樣苛責,只是告誡道:“書法是用來修身養性的,沒條件的時候可以不練,但有條件的時候一定不能放鬆,業精於勤荒於嬉,人一旦懶散了下來,想要再奮發就難了。”
“我會多加練習的。”
杜秋練完字之後,拿了2萬塊錢出來,說道:“爸,馮老師他們幾個跟著你一起教了15年的書,現在連個正式的編制都沒有,每個月只有不到200塊錢的工資,生活很艱苦,這些錢你拿去分給他們,就當是這些年的獎金。”
八九十年代的時候農村民辦教師工資很低,不僅沒有福利,還經常拖欠,有時候甚至能拖大半年,杜存志幾乎每個月都要去縣裡或者鎮裡軟泡硬磨,才能討一點錢回來發工資,前幾年實在困難的時候,甚至要從林大偉那裡借錢發工資讓幾個老師好好過春節。
杜存志見杜秋不僅帶回來了一堆書籍,還願意自掏腰包給老師發錢,心情很高興,但卻拒絕了,說道:“老師的工資是由國家負責的,你拿錢出來發,名不正言不順,像什麼話!”
“爸,我又沒說給他們發工資,我是說發獎金。”杜秋把錢放在八仙桌上,說道:“馮老師他們幾個都不是我們村裡的人,每天早上來,晚上回,風裡雨裡的堅持了15年,教了這麼多孩子讀書,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虧待,必須要給一些物質上的補償和獎勵,不然以後你們全都退休了,誰還願意來村裡教書?”
這件事一直是杜存志的心病,他默然無語,看著桌子上的錢發呆,過了片刻之後問道:“一下子拿這麼多錢出來,對你生意有沒有影響?”
“沒關係的,現在公司由我姐在主持,執行的很好,不缺錢。”杜秋把記事本生意拿出來當幌子,稍微解釋了一下之後提議道:“我看最好把全村人都召集起來,在小學門口弄個捐錢的箱子,讓大家匿名捐一點,然後和這2萬塊合在一起發給馮老師他們,這樣名正言順,也更有意義。”
“那是小學,又不是寺廟!”杜存志笑罵了一句,說道:“捐錢給老師發獎金不是見不得光的事,搞這麼麻煩幹什麼?”
“大家各憑心意,願意捐多少就捐多少,不願意也不勉強,免得出現攀比和道德綁架,把好事變成了壞事。”
杜存志覺得這是個好法子,就把2萬塊錢收了起來,說道:“你姐夫……大偉去年籌了一筆錢,幫小學翻新了教室,你要是以後生意做的紅火,就多拿點錢出來,幫在教室裡裝幾個空調,現在冬天冷,夏天熱,小孩子上課的時候很難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