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是人的天性,胡承蔭好奇地點點頭。
“冰心的書你小時候一定讀過吧?”
胡承蔭瞪大了眼睛,他覺得沒有哪個自己的同齡人小時候沒有讀過冰心的《寄小讀者》。
“冰心先生?她是吳文藻先生的夫人?”
“沒錯,吳文藻應熊慶來之邀到雲南大學建立社會學系,所以他們一家去年就搬到昆明來了。”
正說話間,胡承蔭的背後被人拍了一把,他轉頭一看,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華立中?你怎麼在這兒?”
華立中看了一眼走在前方高談闊論的先生們,因為不想驚擾到他們,小聲說道:
“我大伯住在楊柳衝,今天是他的生辰,我過來為他祝壽。”
胡承蔭這才留意到華立中手裡提著的壽桃。
“那真是太巧了,我還想著過兩天去看你呢,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
“是啊,真的很巧。”
時值黃昏,夕陽正美,潘光旦先生見胡承蔭跟華立中頗有話聊,便加快腳步走到了前面。雖然潘光旦先生的右腿只到膝蓋,他拄著雙杖卻能步履如飛,跟其他幾位先生走在一起不但有餘裕跟他們談笑風生,甚至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最前頭。
陳達先生笑道:
“仲昂兄,你走得好快啊,我們都快跟不上你了!”
只見潘光旦先生舉起手杖一揮:
“這算什麼,我騎馬更是一流呢!改天咱倆比一比?”
陳達先生連連擺手:
“比不過你,比不過你!”
大家正說笑間,突然看到路邊的不遠處有一條瘦骨嶙峋的黃狗在地上啃食著什麼。聽到眾人的談話聲和腳步聲,那黃狗猛地調轉身體弓起了身子,兩眼圓瞪,目露兇光,鼻子緊緊皺起,瘋狂地大叫起來,露出森森的白牙。更可怖的是,那白牙上有觸目的鮮血,和著唾液粘稠地掛在嘴邊,又一滴滴落在地上。那黃狗估計了一下敵我力量的懸殊,從地上叼起了什麼東西便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一瞬間,所有的談笑聲消弭於無形。
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黃狗的嘴裡叼著的,是一截孩童的手臂。
胡承蔭突然意識到,無論看過了多少人間慘像,他始終都做不到麻木,也許永遠也做不到,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恍惚間,胡承蔭看向華立中,發現他臉上面無表情,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陳達先生默默走到了那孩童屍體的旁邊,其他人也都跟著他的腳步走了過去。
胡承蔭不敢走得太近,從先生們肩膀的夾縫中看著那早夭的孩童,從身體大小來看,大概兩歲有餘,因為身上衣服被野狗盡數撕爛,身體已然血肉模糊,早已不辨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