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所有的謀算,裴行知就像是能預判一般,提前就做好了防備。
而且還是在他臨朝的第一日,是他覺得苦盡甘來最耀眼的一天,現在全都被裴行知給毀了。他恨不能將他咬碎咽入腹中。
現在只求邱家那邊不要掉鏈子,但是因陝州遙遠,通訊也需要時間,上次邱家傳信回來是說已經將軍權拿到手了。
如此,他也還算有了退路。
可這條退路還沒用上,就被熙和帝一句話截斷,只聽他問,“朕便再給你一次機會,邱家通敵叛國的事情,你可知曉?”
燕行一的拳頭一緊再緊,“並未聽說。”
“哦?”熙和帝走到他面前,一雙龍靴映入燕行一的眼簾,“那為何邱家人被抓後,指認的卻是咱們的太子殿下呢?”
裴行知已經將邱家寫的告罪書遞到燕行一面前,“二弟看看,這是邱世英和邱楓嚴親手所書,按了手印的。”
燕行一根本不去看,他只管往熙和帝面前說話,“父皇,邱家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強行誣陷,兒臣一直在宮中處理事務,照顧您的身體,如何能與遠在陝州和同州的邱家聯合?”
“你的走狗還少嗎?”熙和帝涼聲道。
“父皇……”
“他們若與你無冤無仇的,為何只陷害你?”裴行知問道,“誰不知道太子殿下謙卑柔善之名遠揚,最是不會與人結仇的。”
他這話著實有幾分諷刺之意。
底下的安遠伯哼哧一聲,“什麼謙卑柔善,若真是易與之輩,何故指使人陷害臣?”
當時燕行一陷害安遠伯一事傳開後,民間紛紛議論,說這位太子殿下偽善之言流傳甚廣。
燕行一咬咬牙,眼眶周邊已有血色,“自然是因為我今日剛查到了邱家的罪證,他們苦苦求我未果,又碰上邱楓嚴私貪兵餉一案事發,這才想出如此辦法來。”
“什麼罪證,朕從未聽你說過?”熙和帝來了興趣,重新坐回了龍椅之上。
崔沅在偏殿裡聽著,理解到了裴行知所說狗咬狗是怎麼回事,邱家當年陷害嶽岐將軍通敵叛國的罪證在燕行一手中,燕行一用此來威脅邱家替他做事。
一旦邱家反撲,燕行一為了自證清白,也會將邱家推進煉獄。
她轉了視線看向殿中跪得筆直的寧臻,在岳家即將洗清冤屈的前刻,她會不會激動得流淚?
燕行一已經將邱家之事拋了出來,“邱大將軍邱世英當年在嶽岐將軍通敵叛國一案上,做了偽證。”
這話像是在崇明殿引燃了火藥般,頓時爆炸沸騰起來。
嶽岐名字的響亮有誰不知道?衛國公後,最出名也就是他了,在百姓中享有常勝將軍的盛譽,只可惜最後以滿門抄斬的下場收場。
寧臻的身形終於有一絲晃動,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崔沅知道,只要燕行一說出岳家的冤屈,這樁案就算昭雪了。
崔沅沒有再繼續聽,她走出了崇明殿,太陽光耀眼,這是入春後最燦爛的一天。
吹著微風,眺望著金玉輝煌的宮殿,殿頂上覆蓋著琉璃瓦,在陽光下呈金黃色,飛簷鬥拱,氣勢磅礴。
崔沅長長舒一口氣,頗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看見有侍衛正押送著人進入崇明殿,那人崔沅似乎見過,是燕行一身邊的謀士,叫彭顯。
在陽光中沐浴久了,渾身暖洋洋的,她不禁去想,若是她與裴行知都沒有前世的記憶,他們會繼續誤會糾纏的過一生。
一個墜樓而亡,一個備受煎熬折磨,不得善終。
重生以來,時間才過了一年,她卻覺得像過了一生這般漫長。
“廢太子,貶為庶人,圈禁別宮。”
“所有涉事官員,分情節判,或斬立決,或流放,或充軍,或抄家。”
“岳家平反,岳氏後人雖有欺君之嫌,但今日揭發廢太子惡行,功過相抵,賜岳氏舊宅而居,與臨安王婚約照舊。”
“芳漪苑所有姑娘發還良籍。”
“皇後王氏教子無方,助紂為虐,廢皇後之位,移居冷宮,無召不得出。”
這是熙和帝最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