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雙目凝視著那些模擬的沙土。
就這樣過了很久。
直到外面的天色徹底、真的暗了下來,他才行走出營帳,沒有帶上任何的護衛,就這樣一身戎裝,腰畔掛著佩刀,穿過營地,不知道去往哪裡。
時間到了。
琴音響了起來。
營地內,四面都是火光,就像是四處的點綴。
然而,他卻並沒有靠近那些光芒,而是循著琴音,去往那一片空曠陰暗的地方。
琴音有著非常特殊的氣息,令人回味雋永,而他李顯嶽,聽了許多年,百聽不厭。
營地內,並不是只有管闊一個聽琴的人,他也是,只是,他不能夠每晚都去聆聽伴隨自己成長的那些音。
阿史那沁逼了過來,形勢不容樂觀,但是今夜,他卻必須要讓那古琴,還有彈琴的老人陪伴在自己的身旁。
就像這麼多年的好多個夜晚一樣。
關外的天空,放晴的時候,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都很明晰,但是,一旦變得陰沉,佈滿陰霾,就會馬上湧動起一種壓抑與衰敗的氣氛。
李顯嶽很不喜歡這種氣氛,然而有琴為伴,卻能夠有限地化解這種氣氛。
高處的老人,與古琴,定格在那裡,看不真切,就像是一團模模糊糊的陰影,他閉起眼睛,再度睜開,便感覺一切都很清晰親切了。
老人蒼老的手在琴絃上跳動,而他的面容,同樣是佈滿了皺紋,看著他的臉,李顯嶽不禁有些嘆息和感激。為了北唐,這一位,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的身形很高,但是,他來到高地下,便顯得有點矮,然後他單膝跪地,就顯得更加矮,確切來說是謙卑起來。
他是一朝皇子,是北唐百姓非常喜愛的北疆傳奇將領,但是,在這個老人的面前,他非常心甘情願地俯下身去,表示自己的尊敬,表示自己在對方面前的放低姿態。
“顯嶽拜見丘戰神。”他恭恭敬敬道。
老人沒有理睬他。
老人曾經對一個姓管的年輕人說過,當你做一件事情,並且沒有另一件必做不可的事情來打斷的話,那就先關注自己當下的事情,不要去想其他。
他自己當然先能夠做到,哪怕過來的是一朝皇子,自己實質意義上的得意門生,也沒有目前他手中的琴重要,這不是他有意的不尊重李顯嶽的皇子身份,而是一種先來後到的概念,彈琴在先,李顯嶽拜訪在後,他知道李顯嶽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要尋找自己,所以自然要先去彈琴。
這才是他今天夜晚的第一曲,一曲終了,還有兩曲。
李顯嶽沒有任何的不高興,相反,他沉浸在琴音裡,感覺特別高興,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他,甚至嘴角都泛起了一絲微笑,就連阿史那沁的事情,都幾乎要在他的心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