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做事,不會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肯定是想到了什麼,才做此決定。
會不會是看到灤州工廠如此興盛,而大明幾乎所有的煤鐵、冶煉、機械以及呢絨等新興工廠,都是楊金水一手操辦興建的。
灤州如此興盛,上海、太原肯定也不差。
這麼大的三個盤子都是楊金水一手一腳搭建出來,是他的基本盤。
皇上看到他的真實實力後,心生忌憚,然後隨意找了個藉口,要把馮保召回來,保持司禮監的權力制衡。
但皇上為了照顧楊金水的情緒,故意轉頭詢問了他。
在皇上身邊的有好幾人,誰都可以問,偏偏問到楊金水的頭上。
楊金水也識趣,馬上明白無誤地答道,承德行宮修得七七八八,馮保可以回來了。
如此一來,馮保再如何,也要捏著鼻子認下這個人情。
是楊金水給了皇上建言,皇上才點頭召回馮保。
你要是不認,皇上和百官會認為你寡恩薄義,那你以後就麻煩了。
皇上還真是得了他祖父世宗皇帝的真傳啊,做起事來,彎彎繞繞,點到為止。
一行人繞過照壁,正對面是一座高六七丈的建築,平頂長方形,前面十二根水泥圓柱,接頂連地,有古希臘神廟建築的風格,但是更像另外一個建築。
“大會堂。這就是你們工廠的大會堂?”
朱翊鈞仰著頭開口問道。
吳廠長連忙答道:“皇上英明,一眼就看出這座建築的用處。
回皇上的話,這座建築正是我們廠的大會堂,可以容納一千二百人開會,還有迴音璧設計,最遠處都能聽到前臺的講話。
我們廠子月會年會,還有定期的文藝匯演,宣傳大會,動員大會,都是在這裡舉行的。”
“工人們都在裡面?”
“回皇上的話,我們廠有三千名工人,所以我們選了年度、月度優秀工人,廠裡各科的管事,工人公會理事成員,以及普通工人代表,工人家屬代表,合計一千二百人,現在都在裡面,接受皇上的召見。”
“好。”朱翊鈞轉頭對楊金水說道:“你進去先跟大家講清楚。朕進去了,不用跪拜磕頭。這大會堂裡不是磕頭的地方,叉手做個長揖就行了。”
“遵旨!”一身飛魚服的楊金水撩起衣襟,快步就進去了。
張學顏忍不住輕聲問張居正:“閣相,皇上沒來過這裡,怎麼對這裡的大會堂很熟悉?”
張居正頭也不回地輕聲答道:“楊金水在灤州建辦第一批工廠時,據說廠裡的佈局和建築圖紙,是皇上簡筆畫的。
後來灤州、太原乃至上海的廠子,基本都是一樣的佈局,一樣的建築。”
張學顏倒吸一口涼氣,來不及感嘆什麼,前面的朱翊鈞提起衣襟,走上六級臺階,站在大會堂的平臺上。
張學顏和張居正等人,連忙跟上。
圓柱是古希臘風格的,大門卻是本土風格、木製大門,雕鏤畫花,厚重、氣派又華麗好看。
總共三扇大門,正門略大,左右門略小,都是對開雙扇門,全部洞開。
朱翊鈞一馬當先走進正門。
裡面是一個前廳,正前面左右各有一道門,直通會堂裡面。
朱翊鈞沒有走正門,一個轉身,走進最邊上的左過道,張居正、張學顏等人緊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