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綾小路診所內。
兩張手術檯上分別躺著一男一女,他們的呼吸都算是均勻,但女孩的分明要古怪一些,透著某種不健康的死氣,甚至如果靠近了會發現她只有面板在上下蠕動,而鼻息卻趨近於零。
她正處於一種半死半生的狀態,用“活死人”來描述她或許更為恰當。
任然咬著手指站在手術室的門口,一邊緊鎖眉頭,一邊頻繁地看著房間內掛鐘的時間。
麻生真的狀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糟糕,愷撒已經換掉了全身能夠換出去的極限血液含量,但麻生真體內的那一滴古龍胎血不斷蠶食著已是A級的血液,就像踩死螞蟻一樣簡單。
任然從未處理過這樣的手術,所以她也絲毫沒有預估到他們的時間比想象中的還要緊急:如果愷撒他們今晚沒有回來,也許麻生真就無法以一個人類的視角再去欣賞這個世界的日出了。
另一張手術檯上的季小花的傷勢倒是已經幾乎痊癒,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仍處於昏迷狀態。
任然現在擔心的就是如果麻生真完全轉變為死侍,古龍的血差不多能改造出次代種級別的怪物,這是她無法解決的。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房門口的手術刀,寒光一時間映照在她的臉頰上。
她輕輕地走到了麻生真的床邊,右手握著手術刀,什麼也沒說。
她沒殺過人,甚至在成為獵人之後也沒殺過,她從來都是團隊的大腦,如果有哪次行動需要她扛著槍拿著刀見血了,估計也是整個團隊只剩她一個人了。她前十七年的人生平淡如水,如果非要說的話,第十七年的時候要稍微特殊一些,那是她覺醒血統的時間。
家裡世代從醫讓她也理所應當地走上了這條路,年紀輕輕就拿到了醫學的博士學位。但她其實最感興趣的是在網路的後臺裡上躥下跳當一個誰也抓不著的駭客,這讓她有一種遊離在規則之外的自由感——這和醫生需要的嚴謹截然相反。
但她在成為獵人後依然把骨子裡醫生世家的性格帶在了身邊,所以她才會嚴密地為夥伴們規劃每一次行動,精確到每一個數字、機率。
她不怕見血,此前胡蜂小隊很多次任務後她替成員們治療都免不了血濺到臉上,滿手的鮮血讓她真實地感覺活著,感覺挽救了並肩作戰的夥伴。
任然看向麻生真的臉。
那是平靜柔和的女孩的臉,就像睡著了還在做一個美夢一樣。
任然想起換血的那一夜,愷撒故作平靜地說著麻生真的事情,這是個要照顧年邁的奶奶、要為大學學費努力打工的女孩兒,她沒有漂亮的容貌,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牛逼的血統,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
任然緊了緊手掌,手術刀的冰冷讓她清醒起來。
如果麻生真成為死侍,在那一瞬間任然會毫不猶豫地割斷她的喉嚨——這樣的女孩,比起死,成為死侍更令人無法忍受。
這時,診所外響起了腳步聲,任然身體瞬間緊繃,但在手術室門被推開看到愷撒與楚子航的臉後她終於鬆開了眉頭。
“沒出事吧?”她問。
愷撒沒有說話,只是從身後拖著一個男人進了手術室。
任然驚訝地看去。
她當然認得源稚生,或者說蛇岐八家的名單她早就在腦海裡過了無數遍了。對方的狀態很是糟糕低迷,被手臂粗的紫繩捆著無法動彈,腹部猙獰的傷口還在滲血,但強大的血統已經在自我愈療了,那樣肉眼可見的速度令她失聲驚訝,這就是混血種的皇能達到的程度嗎?
“我以為你們最多幫我抽一管血回來,”任然看了眼愷撒和楚子航,“沒想到你們直接把人綁回來了。”
“我怕血不夠。”愷撒說,“而且你錯了,把人給你綁回來遠比在他身上抽一管血簡單,皇是不會乖乖躺在那兒像個等護士姐姐打針的孩子的。”
“他怎麼這麼虛弱?”任然讓他們倆把源稚生放到另一張空著的手術檯上。
“我們遇到了死侍,”楚子航說,“誰能猜到源氏重工裡養著一批死侍群?我們差點就回不來了。”
他指了指源稚生,“你真該見識一下皇的言靈,如果不是那種言靈的消耗,他現在或許能跳起來把我們都殺了。”
愷撒走上前,“快進行手術吧,他的恢復速度快得驚人,雖然這根繩子連大象都能拴住,但最好還是避免夜長夢多。”
任然望向源稚生,後者在同一時間竟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只是看了一眼陌生的任然便移過目光,在看到楚子航和愷撒的臉後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你們可以出去了,”任然戴上無菌的口罩,“我準備開始換血了。”
“最後可以問問嗎?”愷撒猶豫了一下,“成功的機率有多少?如果換血成功,真小姐...會變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