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和夏羨抵達天狗山的山腳時已經近乎傍晚了。
其實諾諾的打算是等入夜欣賞小樽今晚的“燈之市”,聽說沿著小樽運河的所有房屋都會在門外點起一盞明燈。
到那個時間後,舊倉庫群林立的小樽運河盡是由瓦斯燈營造出的浪漫氣氛,更是迷人。家家戶戶在門前的雪地上擺放點起的蠟燭燈,形成一整條的雪燈路,祈求平安與和樂。而小樽運河的河面則會用固定在運河兩端的繩索上掛著捕魚用的玻璃浮球,裡頭點上蠟燭,漂浮在運河上,用燭光妝點小樽的冬季夜晚。
但購物完玻璃藝術品後的兩人走出藝術工廠僅是剛過午後,時間尚早,諾諾便拉著夏羨回到小樽站,乘坐天狗山的專線巴士,朝露天滑雪場出發。
這時候開始下起了綿綿小雪,其實在這個季節尚早的時候北海道也是很少見到雪的,但天狗山今天反常地下起初雪,像是在迎接誰的到來。
諾諾拖著夏羨從大巴上跳下,其實大巴還能往山上走一走,但諾諾就是想徒步踩踩雪。她當然不可能沒見過雪,其實這些年在世界各地的不少地方見過雪,伊利諾伊州的那個冬天雪也很大,她一直留校到參與學生會的那次溫泉之旅。
“你見過雪嗎,之前。”諾諾問走在一旁的夏羨。
夏羨望著天上落下的、像小袋一樣的雪花,搖了搖頭,“好冷。”
“你會覺得冷的嗎?”諾諾有些驚訝。混血種的身體素質也足以抵抗一般的寒冷了,更何況夏羨這樣的純血龍王,難道他的身體隨著他的智力下降跟著變差了?
諾諾張望了一下,與她去過的其他滑雪場一樣,天狗山滑雪場的山腳也有租借衣服和滑雪器具的小屋,她拉著夏羨跑了過去,租下兩件黑色的大衣,兩個人披上像是成了cIA或者FbI的特工。
“不滑雪嗎兩位?”老闆笑著問,“雖然這個時間太陽快下山了,但還是能滑上一個小時的。”
“不滑了,有點晚了,只是來看看,今天還得下山。”諾諾說。
他們的確來的有些晚了,天狗山滑雪場關得早,主要是因為入夜視線的問題,如果非要滑只能滑夜晚的封閉場,那便失去了一大半樂趣,真正的滑雪愛好者一般不會選擇傍晚上山。
傍晚上山的人群是另有所圖的。
“兩位是打算坐纜車上山頂看夜景的吧?之前來過嗎?”老闆遞給兩人兩杯熱茶,在這個時間點也沒人來租借滑雪器材了,老闆也有些悠閒。
諾諾禮貌地接過,夏羨則是早就聽她的“命令”:她做什麼他就跟著照做,聽話就有糖吃。
智力大概只有五歲的夏羨全程都很聽話,所以在外人眼中兩人就像普通的來旅遊的情侶:男孩瘦削但挺拔,只要不是開口說話的時候,清秀的面容也能引來一些女遊客的回頭,女孩高挑明媚,讓人懷疑是哪個明星出來度假。
“老闆有什麼推薦嗎?”諾諾全程用英語跟對方交談著。
“今晚是燈之市,天狗山是唯一一個能俯瞰整個小樽港口的地方,你們來得很巧,山頂的觀景臺也許還沒那麼多人,快去吧,應該還能在纜車關閉前下山,要不然可只能走下來了。”
“謝謝您。”
諾諾和夏羨踩著雪走到登山處,這裡停著七八輛從小樽車站過來的專線,五分鐘前駛入了最後一班,遊客們從兩人身旁走過,一時間山腳下就擁擠起來。
“我們要去坐那個嗎?”夏羨指著不遠處的排隊纜車,一臉疑惑地看向諾諾。
諾諾有些無奈,因為就在他們慢慢走著的時候,纜車隊伍已經長了起來。她望向天邊還隱隱可以看見輪廓的日頭,笑了笑,“爬一會兒山吧?我們走得快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在山腰處趕上纜車。”
夏羨懵懵懂懂地點頭。
他們背向人群開始上山,天狗山路上的植被漸漸稀疏起來,登山人行路上幾乎見不到其他的遊客,大多去坐纜車了。兩人一句話都不說地踩雪上行,有一段路像是走在月球表面似的,周圍的潔白和兩個人的黑色大衣完全突兀起來,他們才像是天狗山的不速之客。
諾諾一邊爬山一邊朝遠處張望,欣喜在她眼中浮現:純淨的雪山!他們繞過一道彎,視野突然明朗起來,正遠處是在落日餘暉中的雪峰,植被像林海延伸,他們無疑已經走了快四分之一了,兩人的腳力都不錯,夏羨甚至連汗水都沒流,她自己倒是額頭有些細汗。
諾諾看《情書》哭過很多次,其中一個情節是影片裡的渡邊博子在茫茫的雪山上奔跑,她的未婚夫藤井樹就死在遙遙相望的對面雪山,登山的雪難把他永久地埋葬在了那裡,直到幾年後博子終於釋懷,對著沐浴在日出裡的雪山大喊:
“你好嗎?我很好!”
諾諾突然脫掉黑色的大衣,她輕靈了起來,暗紅色的風衣像是燃燒在雪山裡的一團火。
她跑到了山路的懸崖邊,說是懸崖,但也被寫著“前方道路封閉”的路障攔著,她翻了過去,跑到雪裡,這下真的和雪山成了一體。
她閉上眼,喊道:“你好嗎!”
像是有些哽咽般地停頓了一下,她又喊道:“我很不好!”
聲音還在山腰處晃盪,下一刻她卻突然失重般地被高高舉起。諾諾吃驚地看向身後,是夏羨,他一臉嚴肅把她高高地舉起:“危險!這裡,很高!會掉下去的!”
諾諾臉上掛著點點雪花,那是剛才她閉眼仰頭大喊時對著天空沾上的,這時候泛著燦爛的光:“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