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看了看已經被全都張開了嘴巴的孟讓等人,袁天罡又微笑說道:“孟大王,各位將軍,十分湊巧,我們明天要走的路,恰好要經過漢高祖斬殺之地,如果你們有興趣,到了那地方,我可以指給你們看看。”
“有興趣,當然有興趣”孟讓等人點頭如雞啄米,然後孟讓還補充了一句,“我們豈止有興趣?到了那地方,淳風先生你可要指點給我們看看,讓我們好生瞻仰一下漢高祖斬蛇起兵的舊地。”
嘴上補充完了,孟讓還又在肚子裡補充了一句,“到時候,如果真的鑽出一條什麼白蛇來,就更好了”
還是在同一時間,張須陀親自率領的隋軍主力也終於抵達了汴水河畔,與先鋒秦瓊的隊伍會師一處,儘管天色已黑,隊伍將士也已經疲憊不堪,張須陀還是命令軍隊連夜渡河,要求眾將士到汴水南岸休息,以便次日發起追擊。
靠著平時的嚴格治軍與愛護士兵,張須陀的命令得到了堅定執行,已經累得走路都能打瞌睡的隋軍將士仍然還是強打精神,在火把與篝火的照耀快步過河,到汴河南岸的開闊地帶露營休息,結果幾乎所有的隋軍將士都是剛剛到得自軍營地,連於糧都顧不得吃上一口,立即就往地上一躺,馬上就鼾聲大作的睡去。——沒辦法,連續兩年的四處平叛救火下來,張須陀的隊伍實在是太累了,這次又是從曲阜一直追擊到汴水河畔,幾百里路的急行軍下來,張須陀麾下的隋軍將士再是精銳善戰,也已經是扛不住了。
看到自軍將士的疲憊模樣,張須陀心如刀絞,無可奈何,再聽得周邊友軍的動向反應,張須陀卻是怒不可遏,咬牙欲碎在有著不小希望的情況下,東面的董純隊伍和西面的楊汪隊伍,竟然都不約而同的藉口時間不足,來不及從北線回師牽制和遲滯孟讓隊伍的向南流竄,眼睜睜的看著孟讓從他們的防區邊緣穿過,儲存實力不做任何反應
更讓張須陀憤怒和擔憂的還在後面,當隋軍隊伍即將全線渡過汴水時,南下跟蹤孟讓隊伍的斥候終於送來了探報,說是孟讓的隊伍在下邑正北面改變了進軍方向,流竄向了梁郡東南部,周邊的下邑與碭山二縣全都是緊閉城門,沒有出動一兵一卒稍微攔截和遲滯一下孟讓隊伍全都抱定了只要這個瘟神滾蛋,不管他去那裡禍害的以鄰為壑心思。
確認了孟讓的流竄方向,早就已經把這一帶地圖牢記在心的張須陀當即臉色變得無比陰沉,秦瓊和木蘭等人則是七手八腳的拿出隨軍地圖開啟檢視,然後木蘭馬上就尖叫道:“彭城南部孟讓逆賊要去彭城南部糟了,朝廷的主力全在北部,孟讓到了那裡,就再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了”
張須陀背對著地圖默默點頭,突然說道:“希望陳應良能夠有點擔待,出兵牽制一下孟讓,他那怕只要給我們爭取一個白天時間,我們就能追上孟讓。
得張須陀提醒,木蘭和秦瓊等人再仔細一看地圖,這才驚訝發現,孟讓的流竄路線,必然經過譙郡軍隊的防區邊緣,雖然孟讓的隊伍用不著踏足譙郡土地,但他東進彭城的必經之路,卻恰好與陳應良的大本營永城距離不遠,陳應良如果及時出兵,完全有可能攔住孟讓的流竄道路
“陳應良手裡的兵力太少,才十二個團兩千五百人左右,指望他打敗孟讓不現實。”張須陀又自言自語的說道:“但我不要他打敗或者打退孟讓,我只要他擋住孟讓一個白天,只要他給我爭取一個白天的時間,我就能追上孟讓,和他前後夾擊孟讓。我們這次追擊戰的成敗與否,就看陳應良是選擇儲存實力,還是不惜代價的全力一戰了。”
秦瓊和賀廷玉等人紛紛點頭,惟有木蘭撇嘴說道:“我看懸,別說陳應良小子不太可能出兵,就算他出兵,就他那副貪生怕死的鼠輩模樣,碰上孟讓這樣的厲害賊頭,肯定也是望風而逃,潰不成軍。”
見慣了無恥友軍的貪生怕死與儲存實力,張須陀對木蘭的風言風語只能是抱之以苦澀一笑,苦笑過後,張須陀又命令道:“拿紙筆來,我要再給陳應良寫一道書信,安排可靠的人連夜送到永城去,成敗與否,就看他陳應良的抉擇了”
寫好了給陳應良的書信,張須陀又親筆手書了兩道命令,分別給距離較近的下邑和碭山兩縣縣令,命令他們不惜代價出兵牽制孟讓,那怕死光縣中所有鄉勇,只要能夠換得孟讓隊伍停止行軍一個時辰都行然後派了三匹快馬,將三道書信連夜送了出去。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天色才剛剛微明,張須陀就領著軍隊繼續南下了,並且明確告訴將士再追一天,一天之內如果再追不上孟讓,孟讓隊伍也順利流竄到彭城南部,那麼已經征戰多日的隊伍就在梁郡境內就地休整。得知這一命令,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齊郡隊伍頓時歡聲如雷,而這些發自肺腑的歡呼聲卻讓張須陀心中無比苦澀,知道自己確實太過透支軍力,軍中將士也早就在盼著休整和休息了。
雖然已經決定如果當天之內再追不上敵人,就徹底放棄這次追擊行動,但張須陀在內心深處當然還是不肯放棄全殲孟讓隊伍的最後希望,期盼著奇蹟能夠出現,周邊友軍能夠多少遲滯一下敵人的逃跑速度,但殘酷的事實卻很快就徹底粉碎了張須陀的這個最後的希望。到了下午時,當已經筋疲力盡的張須陀隊伍急行軍到了七十里外的孟讓軍露營地時,不僅沒有看到半個孟讓軍士兵的影子,還碰上了剛剛追擊到此的下邑和碭山鄉勇隊伍。
“我們下邑的張縣令接到大使命令後,雖然立即召集隊伍出兵,但弟兄們守城太累,走得慢,所以沒能趕上。”
“大使明查,本來我們碭山鄉勇是準備馬上出兵了,可是今天清晨,北面大股的亂民搶劫鄉里,到處殺人放火,我們只能是趕緊先去救百姓,所以……
這是下邑縣丞和碭山主薄給張須陀的交代,聽到這些無恥鬼話,張須陀卻是發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默默的看著東南面孟讓隊伍流竄的方向,神情落寞而又憔悴,旁邊已經是蓬頭垢面又滿身塵土的齊郡將士則默默的看著張須陀,目光中盡是疲憊與期盼。
片刻後,張須陀才聲音沙啞的問道:“永城陳應良那邊,又是什麼答覆?
“回稟大使,沒答覆。”負責安排信使的賀廷玉垂首答道:“末將派到永城的使者,至今沒有回來,我們的斥候也沒發現任何永城駐軍出兵的跡象。”
張須陀表情木然,許久後,才喃喃說道:“從齊郡長白山開始,一直來到這梁郡芒碭山,轉戰數千裡,大小十餘戰,犧牲將士以千計,好不容易抓到了的殲敵機會,就這麼錯過了?我們的老朋友孟讓,就這麼又一次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喃喃說完,張須陀渾濁的雙眼中已然是淚花閃爍,秦瓊、賀廷玉與木蘭等將領個個淚流滿面,羅士信咬牙出血,拳頭攥得指關節都在發白。張須陀則又無力的搖搖頭,垂首說道:“傳令全軍,放棄追擊,就地休息。”
期盼已久的休息命令傳達,沒有歡呼聲音,滿身滿臉泥土汗水的隋軍將士反而流下了眼淚,許多士兵還痛哭出聲,用手中刀槍奮力砍砸地面,瘋狂嘶吼,“白辛苦了又是白辛苦了”
聽到忠勇將士的哭泣怒吼,張須陀老淚縱橫,眺望著東南面的芒碭山方向,神情蒼老,寂寞,更孤單。
突然間,張須陀的眼皮微微跳了一跳,因為他的渾濁淚眼突然看到,正有一匹快馬正從芒碭山的方向疾馳而來,馬上騎士還不斷的揮鞭踢腹,似乎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疑惑之下,張須陀正要派人去迎住那騎士查問究竟,撕破嗓門的吼叫聲音,卻已經搶先傳入了張須陀的耳中…………
“大使大使快去芒碭山快去芒碭山快去芒碭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