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子早就對紀先生黑上了,對這棵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出,淨一淨華南的地盤。我抓住自己衣服脫口而出,“我知道是誰。”
紀先生沒有很驚訝看我,他彷彿沒聽到我說話,他眼睛仍舊盯著那片十分頹敗的花架,“後院栽的合歡樹你看到了嗎。”
我原本已經鼓足的力量,在他不理不睬中洩了氣,我小聲說看到了,他搓了搓手心,“夏天時候開得很美,花簇比任何一座城市的合歡都要茂盛,如果那時候你還在,陪我一起看看。”
他說完偏過頭,手從桌上伸過來,握住我指尖,“好嗎。”
我心不在焉說好,“還有那個奸細…”
我欲言又止,很多時候那份破繭而出的勇氣只有一次,被打斷了你很難再重拾起來,我張了半天嘴最吐不出來最關鍵的字,紀先生笑而不語望著我,我沒有從他目光裡看到好奇和驚詫,只是一片柔情與憐惜,我努力忽略掉那些已經不該屬於我、我配不上的溫柔,我小聲問他,“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嗎。”
他想也不想說,“傷害。”
我搖頭,“不是,我被傷害慣了,我覺得那沒有什麼,懦弱到家的人才會連一絲傷害都扛不住,我不怕。”
他問我那是什麼,我在這一刻特別想哭,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我只能拼命結束這一切,儘快結束它。
沒有人知道我現在有多麼希望紀先生真的是一個瞎子,就像我們昨晚說的那樣,他看不到,他依賴我,我就是他的眼睛,我喂他吃飯喝水,幫他洗澡穿衣,帶他逛街,為他形容我眼中的月亮和星星,四季與山水。
他脆弱單純得像一個孩子,失掉我都會覺得無助,我是他的天和地,是他的家。
可這一切都是幻想,殘忍又遙不可及,他永遠不會成為那樣卑微的人,我也沒那份運氣負擔這麼美好的角色。
我覺得自己腦袋真的要炸了,我不是一個善於撒謊的女人,我想活得坦蕩真實,哪怕卑微至極的守在他身邊,怎麼就這麼難呢。
我心裡一熱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衝過去,紀先生毫無防備險些被我撲倒,他反應迅速用手撐住桌子,躬起腿墊住我下墜的身體,我就像一頭迷路的羔羊看到了熟悉的叢林,那是從心內深處爆發的渴望。
我摟住他的腰,將顫抖的唇貼上去,他整個人一僵,有些出乎意料,我吻之前還充滿了鬥志,一面想要用瘋狂來忘記我的掙扎,一面想要在這個滿是欺騙的夜晚征服,憑什麼都是男人在床上征服女人,女人就不能反過去征服嗎。可等到我實實在在觸上他的唇後,我也蒙了,腦子一片白,沒有他引領的馮錦,連嘴唇都不知道該怎麼舔。
姜環不喜歡吻,所以我也不太會吻,尤其在他面前,我會的那些挑逗,都變成了呆傻。
我不知道這樣青澀而生硬的吻了多久,嘴唇木疼,牙齒也疼,舌頭根發酸,我想要移開緩一下,可剛進入狀態的紀先生以為我要停止,他忽然反客為主將我抱住,伸手掃落桌上的杯子和報紙,他把我壓在上面,疾風驟雨的吻霎那間席捲吞噬了我。
他在我耳邊呼吸著,鎖骨上啃咬著,他這一次用了力氣,似乎帶著恨意和憤怒,但又在最後我承受不住的時刻停下,變得溫柔,我手指死死摳進桌子上一層漆釉裡,指甲疼,可那份疼抵不住身體被他碾過一樣的痛。
我在最後要失去意識時聽到落地窗紗簾被拉起的聲音,我微微睜開眼眯著縫,他滿是汗水的臉近在咫尺,我看到了頭頂燦爛的星空,嗅到了一片花海的香味,深海,我就在深海。
他終於停下,我們擁抱著氣喘吁吁,我全身都溼透了,嘴唇和下巴一片溫潮,唾液中有煙味酒味,還有薄荷糖的味道,我胸口劇烈起伏著,目光空洞凝視他頭頂汗涔涔的短髮,他臉埋在我肩窩裡,他問我,“你怕什麼。”
我說,“我最怕你有朝一日想起馮錦,覺得我是個壞女人,會恨我。”
他鼻子發出溼熱的呼吸,噴在我面板上,我不安的扭了扭,他悶聲說不會,我說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會嗎。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嗯了一聲,“就算會,也不忍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