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慌了,我從沒有這麼慌過,即便那個雨夜有一把槍抵在我後腦隨時要了結我性命,我都沒有這麼驚慌失措過。
紀先生太精明,他擅長觀察每一個細小動作去剖析去刺穿,怎麼偏偏就在他說那句碎屍萬段時,我被嚇得掉了蘋果削了手。
何堂主的疑惑越來越重,他乾脆上前一步問我,“馮小姐慌什麼,拿得好好的,怎麼會掉。”
我捂著被削破的手指,將水果刀丟在茶几上,刀尖染了一絲血,銀白色的光反射出,尤其鮮豔奪目。
“刀刃太鋒利,沒有削好。”
我很震驚問紀先生,“難道那批貨出了問題嗎。”
我是仗著膽子問出這句話,現在我騎虎難下,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紀先生沒有回答我,他彎腰將地上的蘋果撿起來,果肉上也有一點血痕,他盯著血痕看了看,把蘋果往茶几上一放,“一池把藥箱拿來。”
何堂主並不滿意我的回答,他似乎還要問,可他現在只能先按照吩咐做事,他轉身到儲物櫃裡拿藥箱,紀先生朝我伸出手,我將完好無損的右手遞到他掌心,他盯著我背在身後受傷的手,“左手。”
我遲疑著伸過去,他用嘴唇含住破損的食指,輕輕吮吸著,濡溼柔軟的感覺包裹住了我,我覺得有些飄忽。
何堂主把藥箱拿過來,他看到這一幕沒說話,他放下後找了個藉口避出去,客廳內空空蕩蕩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紀先生用消毒液為我擦拭了傷口拿膠貼纏好,他告訴我下次小心點,我說好。
他脫下西裝走到露臺上,我和他隔著一扇落地的玻璃門,他在靜靜凝望遠處的摩天大樓,而我在看著他,我覺得他此時無比落寞孤寂,就像那一晚靜悄悄的海港,他被夜色湮沒,令人心碎。
我跟出去,站在他旁邊,他眼睛裡一片沉寂,“我是好人嗎。”
這個社會對於好壞的區分涇渭分明,做一件壞事就不再是純粹的好人,只能是改造後的好人,紀先生並沒有佔盡天時地利讓人們覺得他好,甚至他就是一個壞人的頭子,他手底下養了太多這種流氓,可他這麼問我,讓我覺得心酸,我情不自禁說,“在我心裡是最好的人,誰也無法讓天下悠悠之口都說你好,每個人都仇富都妒忌,你好他們也覺得不好,除非你拿出你全部錢財施捨給那群人,可你施捨了別人就說你好嗎。”
他沒有回應我任何表情,他胯部靠住圓桌,“貨被截了,在剛出港不久,天下沒有這麼湊巧的事,知道我今晚出貨的人不多。”
我心臟怦怦直跳,已經不知不覺中捏緊了拳,我很怕他會懷疑到我頭上,何堂主已經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如果連紀先生都恨了我,我根本不敢想下去。
夜晚安靜得詭異,靜默沒有一絲聲響,天地之間好像只有我和他,還有這蒼茫呼嘯的風。
我剋制住內心的膽顫,“也許有奸細。”
他笑了一聲,“我也這麼覺得。”
紀先生手指在桌沿上輕輕敲擊著,他每敲擊一下我心也跟著震動起來,我覺得我心臟病都要犯了。
“那…您看是誰。”
我窒息了,猶如被一隻巨大的手,無形之中鎖住了我的喉,紀先生忽然抬起頭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把我嚇得丟了三魂七魄,我嚥了口唾沫,下意識的後退半步,他目光敏捷捕捉到我腳上,我立刻不再動,他耐人尋味的表情忽然變得簡單,“你害怕什麼,我生氣也不會撒到你身上。”
他說完這句話在椅子上坐下,我總覺得他今晚不對勁,他可能猜出了身邊人就是奸細,他只是沒掌握到證據,不太願意相信會是我。
我坐在他旁邊,他目光落在不遠處枯萎的花架上,“這批貨很重要,損失一筆錢沒什麼,那艘船都知道是我的,從我船上扣下來的東西,我難辭其咎,我可以推脫給手下人借用我的幌子牟利,可對方既然敢動,不是要這批貨,就是要栽我。”
我整顆心都涼了,霍硯塵難道急不可待要扳倒紀先生嗎,他不會在乎這筆錢,就算數目再龐大,也不值得他這麼費心,除非他目的就是奔著要紀先生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