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捏著帕子的手微微顫抖。從前那幾年老夫人從來都是自顧自焚香禮佛不問世事,今日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事來了?可姜妤芳和蘇瀾漪早就死了!蘇家不會有第二個姜妤芳,更不會死而復生一個蘇瀾漪!
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老夫人道:“明日你早將府中賬目送來,老婆子乏了,便不留你。”
孫氏幾乎是牙咬著牙強忍下了自己的怒火,“妾身……妾身知道了。”
自從她嫁進了蘇家,這個老不死的便一直不喜歡自己,若不是……若不是老爺看重自己親孃……她早將人弄死了。
孫氏離開的背影彷彿也帶著怒氣,跟隨在身後的一眾丫鬟婆子沒一個敢出聲。直等出了靜園,孫氏一跺腳回了院子,當即修書一封,叫人送給正在江南與景池濃情蜜意的蘇暮薇。
“四年前蘇瀾漪失蹤後老夫人避於靜園,府中事務皆在我手,如今她風燭殘年,再扒著府中事務有什麼用?還有她為何會突然提及姜妤芳和……蘇瀾漪……”
孫氏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更想不到此時的靜園裡,蘇老夫人還坐在原處。
“老夫人萬要當心身子,老爺孝順,此次去淮陽,約莫也是早有打算的。”方嬤嬤屏退了屋子裡的丫鬟,輕輕給老夫人捏著肩膀。這人正是出言挑撥孫氏之人。
老夫人閉上眼,忽然取下了額頭上鑲祖母綠寶石的抹額,像是自言自語,“他若是孝順,當年就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蠢事,要不是壓得及時,我蘇家可就要淪為世家間的笑柄了。”
她頓了頓,接著嘆了一口氣,“是我們蘇家對不起妤芳,更對不起瀾漪丫頭。我這輩子就只有一個嫡親孫女兒……回來也好,不管是回來的討債的還是回來討命的,老婆子我都受著。”
方嬤嬤閉口不言,她知這條抹額是先夫人姜氏親手做給老夫人的。這麼多年來老夫人一直用著,像是那位夫人還在一般。
老夫人也並不等著方嬤嬤勸解,吩咐道:“將火盆拿過來。”
方嬤嬤依言照做,如今雖是春日,清晨晚間依舊有些寒冷,且老夫人因大小姐的死鬱鬱寡歡,身體每況愈下。故而屋子裡一直還留著火盆。
老夫人從暗匣中取了一封信出來,信封上並無一字,遇火便著。信封燒開後露出信紙,孫嬤嬤不經意一瞧,正瞧見“報恩”“歸家”幾個詞。
天幕將晚,昌鄴城外的林蔭小道中突然奔來數匹駿馬,細看馬上之人竟都帶著血跡。馬蹄忙而不亂,可見訓練有素。
很快後方又追來數十人,個個凶神惡煞,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正是前面那玄衣男子。
“殿下快走,我等為殿下殿後!”
幾匹駿馬勒住,唯留下一親衛依舊與玄衣男子策馬遠遁。
後方追兵見人停下,為首黑衣人一揮手,便有人衝上去打殺,而更多的,則是如附骨之蛆般追著玄衣男子而去。
血色殘陽落下,夜幕很快將大地籠罩,昌鄴城中華燈初上,縱然如此依舊有照不到的地方。
“若非殿下中毒,又豈能讓他們撒野!”將夜離左臂後背皆有刀傷,慌忙中只是簡單包紮了一番。
被他稱作“殿下”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身上的傷口倒是不多,可身體裡的劇毒卻在蔓延。眼看著將入肺腑。
“此事是我大意,沒想到府中竟還有奸細。”万俟連城略略喘息,“我體內之毒恐尋常醫師不得解,偏偏昌鄴城蘇家……”
將夜離道:“蘇家如今應不知此事,此處不甚安全,還請殿下稍等,屬下這就去尋一處安全之地。”
他說著看了看四周情況,確定暫時不會被人發現後立即閃身離去。
世人皆以為蘇家蘇瀾漪早死在了四年前,卻不知那“已死”之人正等著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