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日娜心中一跳,忽想起在番國時那些不知羞恥的日日夜夜,這個身軀曾不分晝夜可男可女地伴於自己身側。他是……阿滿?她的眉尖一跳,一顆心在胸腔內顫動起來。他沒死?那麼素芙呢?不用問了,刺殺失敗,必定身死了。
她的眼裡一片朦朧,耳中嗡嗡一片,衛和問的什麼,阿滿那嘶啞的嗓子答的什麼。她統統都聽不見了,只兩眼一黑癱軟在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烏日娜只覺虎口一陣劇痛,「哎喲」一聲睜開眼,自己依舊躺在冰冷堅硬的青磚地面上。向旁一看,阿滿卻不見了蹤影。她咬了咬牙,緩緩向主案後的衛和爬去,嘴裡不斷乞求著:「君上,你莫要信他人妖言惑眾。妾出孤竹宮的那幾年,的確一直呆在封地裡,根本不曾去過番國。這一切……」她顫抖的手指指向衛姜:「都是她!她妒忌妾,找人來誣陷我。君上千萬莫要相信啊!」
衛姜從鼻孔輕蔑地「哼」了一聲:「死到臨頭還要狡辯。也罷,擺出鐵證,看你如何嘴硬?」水袖一甩:「把那具女屍抬上來。」
一具身穿白衣,而嘴角流出黑血的少女屍首抬於廳中,衛姜一指:「此女名為素芙,乃是朝歌城外狩獵行宮的宮女,對吧?她還有一重身份,便是你弟弟莽爾古的情人,是也不是?就是你派她出宮打探阿滿住處,當夜行刺是也不是?此女對你們姐弟死心塌地,眼見事敗便吞藥自盡。可惜……」ap.
衛姜從案上舉起一個黑黝黝夾金絲的令牌,緩緩說道:「我衛宮出入宮人皆須持有各宮主子的出入令牌,這「丙」字號不就是你的獨有號數麼?且此女離開狩獵行宮,直到進入衛宮都是憑著你的令牌,你有何言語辯解?」
「啪」的一聲,衛姜將令牌拍到了案上,冷冷言道:「狩獵行宮的宮人內侍也拿了不少,要不要和他們一一對質?」
烏日娜看著素芙冰冷的屍身,頓時有萬念俱灰之感,素芙……若非因行刺召伯虎失敗,自己身邊著實沒有人手,又怎會派她前去?這……該怎麼和弟弟交代呀!
她一咬牙:「君上,當年孤竹事發,我父身死,諸叔伯爭位,為免性命不保,不得出逃出孤竹。不想被無良人販子拐騙,流落入番城綠樓,待價而沽。番太夫人慾借我姿色離間番君與諸臣,我一介弱女子,輾轉於他人股掌間,又能如何?行事皆非我所願也。可是,君上待我是真心的好,我……」
語意悲切,梨花帶雨,衛和想起與她的諸般情意,面色微現不忍之意。衛姜敏銳地把握到了衛和的這點心理變化,厲聲一喝:「你以殘花敗柳冒充處子入宮,置我大衛與君上的顏面於何地?再說,番國之事還可說是為他人棋子,身不由己,那你入衛宮後又幹了些什麼?」
烏日娜身子一顫,直直盯著衛姜:「夫人此言何意?」
衛姜正待開口,衛和擺擺手制住了她,聲音低沉而緩慢:「寡人且問你,狩獵行宮總管乃是你親弟,為何你要隱瞞此事?」
彷彿於茫茫黑夜中看見了一點亮光,烏日娜趕緊膝行向前,跪泣道:「君上容稟,只因莽爾古生來身殘,不能算是昂昂男子,因此不敢示於
君前。」
衛和嘴角微撇,現出一縷略顯淒冷的笑意:「你派莽爾古回孤竹已有月餘了,他到現在無有音信,你一點兒也不擔心嗎?」
烏日娜咬咬牙,柔聲道:「君上,姐弟血脈相連,自是思念的。不過那是妾的孃家,料想是叔王留下多盤桓些時日,也是有的。」
「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衛和淡淡一招手。
殿外,一個青年武士緩步入得廳內,卸下身上一個長大的白布包袱,默默地放置到大廳正中的青磚地面上再退到一旁。
烏日娜目中滿是驚恐,抬頭顫聲問道:「這……這裡面是什麼?」
「汝弟莽爾古居心叵測,意欲於孤竹宮中行刺大周宰相,已被王城銳士當場擊殺。此為屍體,你驗一驗吧!」衛姜聲音冰冷。
「啊……」烏日娜頓時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艱難地挪到包袱前,簌簌開啟三層白布,一具蜷縮成一團的散發不辨男女的軀體森然現在眼前,牙關緊咬,雙眼圓睜,猙獰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