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娘子可是不巧。」掌櫃的滿是歉意地解釋道:「小店請的坐堂郎中今日恰巧不在,娘子有現成的方子麼,小店可代為抓藥。」
「胡說!」女子戴著幕離,看不清面目,但聽聲音似是十分慍怒:「你既開藥鋪,怎會沒有郎中坐堂?再說今日恰逢趕集日,郎中此時怎會不在?」
「娘子可冤枉小的了,您看我這店裡門可羅雀的,有生意送上門,小的豈有不做的道理?實在是郎中剛剛舉家搬往鄂城去了,小店一時在本地覓不得合適的人選,便斷了檔。這樣吧,娘子!您家裡的病人是何症狀,我這裡有些方子,若對症的話抓一兩副回去熬著,大約也能對付了。」掌櫃苦著臉不住地致歉。
聽他說得懇切,又兼這十里八鄉的確沒有第二個地方可以抓藥了,女子緩了緩口氣:「也罷,你可仔細著些。若有人成日裡只是一味枯坐,百叫不應,眼神空洞,神情呆滯,如失魂一般,這樣的症狀該用什麼方子?」
掌櫃的聽得一愣一愣地,末了才反應過來:「聽娘子如此說,此人莫不是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一時竟失了魂?依老朽看,此為心病,心病尚需心病醫。這些藥方……」他無奈地搖搖頭:「實是無可效用也。」
女子顯然急了:「難道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只能任其自生自滅了?」
「辦法嘛……」掌櫃的遲疑地開口,又旋即閉上。
女子似抓住了一根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你快說,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掌櫃的一咬牙:「我聽說,古靈芝可培本固元,若能得一支把來給病人安神救心,或可有效。」
「多謝掌櫃的,我明白了!」
女子雙指一彈,一枚圜錢直入掌櫃懷中,他愣了一愣,衝著女子的背影喊道:「娘子,那靈芝得去深山老林才能採得……」
叔妘一離開楓林邑,便撒開大步望南而去,一路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來到一座破落的村子裡。已近黃昏,遙遙一片殘破的房屋籠罩在暮藹之中,死一般地沉寂。
村口大道旁,一個白髮散亂的老婦人扶杖佇立,凝望著夕陽一動不動,幾是一具石俑。叔妘看得一陣心酸,快步上前扶住那老婦:「姑母,你怎的不在屋裡待著?在這等我做什麼?我這麼大人了,又見過大世面,還能掉了不成?」
老婦微嘆一聲,欣慰地撫著她的頭髮:「唉,你一個女孩家家的,一人出門在外哪能叫人放心?都三十多了,也不嫁人?你不嫁人,我如何放得下心,怎麼跟你九泉下的父母交代呢……」
「姑母你又來了。」叔妘一陣嗔怪,又是一陣煩亂,趕緊轉移話題:「姑母,公子怎麼樣了?好些不?」
老婦面色一凜,溝壑縱橫的老臉更顯莊穆:「還不是老樣子,跟丟了魂似的,那眼神看得人渾身直發毛,我不耐煩跟他呆一屋裡,寧願出來等你。知道什麼是行屍走肉嗎?他就是。」
「姑母,」叔妘正色道:「那我便不回去了。這便告辭了!」
「啊?你要去哪裡?」老婦十分吃驚。
叔妘一指遠處的深山:「我要去深山採求靈芝仙草,可救治公子的心病。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公子便拜託姑母多多照應了。」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掏出一隻銅幣叮噹作響的絲織錢袋,向著老婦深深一躬。
老婦又急又氣:「你一個未嫁之女,入深山採求靈芝?這怎麼行?那裡可有猛獸毒蛇,或會遇上心懷不軌之人,這怎麼行啊?那個公子就那麼重要?值得你如此以性命相護?」
「值得!」叔妘斬釘截鐵:「公子一身系一國之安危,又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憑著王姞娘娘和……待我的恩遇,我自當豁出性命來救他。」
「唉——」老婦嘆息著搖頭:
「一個失魂失形之人,已是心如槁木,縱採得靈芝仙草,又如何救得了他的瀕死之心?可你這孩子倔脾氣,我再怎麼勸,也是無用的。真是,前世的冤孽呀!」
「救得救不得,總得試試看!」叔妘咬咬牙,一臉的決絕,轉身而去。
衛都朝歌,天光正昃,衛侯和於清晨時分出城狩獵的隊伍此時終於回城了。
說起來,衛和其人,文韜武略在中原各國的國君裡堪稱是拔尖的。且不好聲色,勤於政事,無論軍政朝務處置起來亦是得心應手。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能做到如此這般,可算是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