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豔才女百金之數,清醇才女千金之數。曼妙之才麼,現下需得三千金之數。」
應夫人微微一笑:「敢請女東告知這曼妙之才的身世來路。」
「向無此例。」大屏後的清麗聲音咯咯一笑:「曼妙生意之規矩:除非夫人明定書契,此女之姓名身世,事先不能告知。」
「但定書契,若不中意,如何處置?」
「夫人差矣!」清麗聲音顯然有些不悅:「千綠閣信義昭著,數年以來從無一例買賣糾葛,更無一客不中意。今日夫人見疑,本東單定規矩:若不中意,本東加倍償還;然則,此女有露面不成交之險,須得價外先交一千金。此金本東分毫不取,只為撫慰此女之心。夫人以為如何?」
「可也。」應夫人向身後一招手,應原立刻起身對老者一拱手:「請隨我車上取金。」
大屏後清麗聲音卻道:「夫人隨帶重金,其誠可見,無須多費周折。林執事,立約。」
老者恭敬地挺身一諾,向身後一招手,原先那名長裙女子捧著一個大銅盤飄了進來,跪在長案旁將幾樣物事在應夫人面前擺開:一條六寸寬寸許厚的翠綠竹簡,一把雪亮的刻刀,一方盛著硃砂的玉盞,一支打磨精緻的竹筆,一方鋪好墨汁的石硯,一根細亮的銅絲,一盞火苗粗大的猛火油燈,一個一尺多高的銅支架。
待案上物事擺置妥當,應夫人拿起了那片綠竹。只見竹片中間一道硃紅粗線,一個大大的「約」字橫跨紅線,紅線兩邊各是兩行相同文字:「兩方約定以口口金市口口口口女,兩清之期,再無相擾。」下方是兩方空闊的留白。
「夫人且聽此女之情,而後決之可也。」大屏後清麗聲音又柔和地傳了出來:「此女乃孤竹國公主,轉胡血統也。」
「何為轉胡血統?」應夫人皺著眉頭問道。
「轉胡者,華夏人與胡人通婚所生也。因其相貌兼具胡人與華夏特色,故曰轉胡。」
應夫人笑道:「主東周詳謹細,步步成法,不妨詳解立約之法,容我通盤斟酌。」
「人市貴在細密,夫人見諒。」清麗聲音一聲喟嘆:「請林執事細細為夫人言講。」
老者拱手一禮道:「客官選定女子品級,便可立約。立約之後,可與選定之女晤面敘談半個時辰,我閣謂之「初相」。初相中意,則踐約。初相不中意,則交付一半金額,再與另一女子晤面敘談。如此可三次初相。初相之法:可觸肌膚以品色,可談詩書以定才,可觀歌舞以試藝。然有兩禁:其一不得身體狎邪,其二不得詢問女子身世周折。若三相不中,主東之金全數退還,且可無償贈送客官一上佳歌女。
一旦選中踐約,客官須在半月之內領走市女,逾期有罰,每日十金。最後一禁:無論成交與否,客官都不能對外說及碧彤樓諸般情景,我方亦絕不外洩與客官交往之情。這便是「買賣一畢,永不相干」。夫人若能理會此間諸般深意,便可立約了。」
一番交代條分縷明,老到幹練,顯然是執事高手了。
「如此,只有一位曼妙之才備選,若是選不中,亦無三相了?」應原問道。
「這是自然,若初相不中,退金贈歌姬,一如前事
。」屏後傳來悠悠清麗之聲。
應夫人聽得分明,不禁對這位千綠閣女主東生出了幾分敬意。普天之下,人市兩行:一行是奴隸買賣,因了奴隸大多有黑色烙印,商道呼之為「黑行」;另一行便是被呼為「綠行」的女色買賣,此兩行自是利潤豐厚。然無論利市如何豐厚,黑綠兩行從來都沒有逃脫過天下公議的抨擊,也從來都為正道商賈所蔑視。
應夫人乃應國公主出身,假若沒有今日特殊之需,她註定永遠都不會踏入千綠閣,更不會直入碧彤樓。然今夜一番見識,卻使她驀然對這千綠閣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是商家大手筆,亦無大背景支撐,斷不會有此等經營之道。
驀地,她心中一動,想起一事來,好奇問道:「敢問主東,方才聽說千綠閣罕有女客,那麼,之前也是有女客來此市女立約的吧?」
屏後清麗聲音一頓:「夫人見諒,千綠閣從不洩露客人資訊。夫人所問,無可奉告。」
「那麼管姬也是出自千綠閣吧?」應夫人好奇追問道。
老者飛快地向大屏一瞄,正色拱手道:「夫人見諒,事涉客官私密,主東不便言講,業已退場。無論夫人有何等心願,只要涉及市易,皆可與老朽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