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再靠近些,就能看到紅紅綠綠都來自於融不進水的別樣的物質。
撲面的臭味,好似能醃進生物的體膚,讓蛋蛋先生的臉綠了。
“這……裡面究竟雜混著什麼呀?真不專業,任何有風險的汙濁物怎麼能隨意的、與水一起沖走呢……?”
它搖頭晃腦地想道,儘管它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從哪一世的哪一個時候來的。它面對這被汙染的水流,有點猶豫,但周圍石板在它踱步中搖了搖,便叫它沒能站穩,掉進了濁水中。水流要把它衝到被石板蓋住的幽深洞口裡,它心想這肯定是個汙水坑,連忙奮力向前,逆流而上,擠進了管道的內部。
管道很長,過了數個屋子,光線便時有時無。
隱滅時,這大汙水管道藏在岩石裡,顯現時,這大汙水管道裸露在房中。
前者,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後者則有少許的晶管發射微光。汙水管道很快分岔,有兩條路。髒了身子的蛋沮喪地選了一條它印象裡接近術室的方向向前去了。前方便有微光。光雖然微弱,但究竟已經提示了這是某個房間的內部。
它進入這個房間後,看到有許多豎起的擋牆。這極大地阻礙了蛋蛋先生的視野,叫它光顧著看左右情況。
結果它迎頭撞上了一團又熱又稀的東西,幾乎是把身體埋進了這又熱又稀的東西里。從前方滾滾而來的水流,沒能徹底沖走,反倒把這東西往它身上扔了一身,和原本地上的石屑灰塵一樣把這顆奇異蛋弄得又黑又臭。
蛋蛋先生的臉更綠了。它安慰自己道:
“這也太沒素質了!是個動物都知道弄點土埋起來呀!這群野蠻雜種,下輩子只配給我當人肉馬桶。”
這為了未來的安慰在曾經對它是屢屢起效的,可這時,不知怎的,它還是不大高興,不大高興,就連去營救的想法也沒了。
它跳出坑道外,靠一處沒關攏的水管滴水,花費了好一段時間清洗自己的身體,可它已經沒辦法只靠自己洗到原本白白嫩嫩的狀態了。
它感到生無可戀。
“但人活著,就是要動一動了,呆在原地可太折磨了。”
它恍恍惚惚地來到排水渠的上處,重新鑽進管道里。
不一會兒,它就飄進了第二個房間中。
“這水道還不是並聯的,原來是串聯的……這石頭建築的修繕真的是來自什麼大王朝的嗎?”
它剛要說出聲,結果看到頭頂是一塊黑板子,黑板子再往外光輝明亮。光輝底下,人的腿,人的腳來回攢動,塵土飛揚。
蛋緊緊閉嘴,默不作聲地向前。
可這時,板子上傳來了香噴噴的味道,蛋蛋就餓了。這裡原來是一間廚房,那幾雙腿就是幾個廚娘正在板子上做菜飯,是提供給懸圃來的術者們佳餚。
飯菜很香,不過,沒有船上的香。
它想。
幾個廚娘用它聽不懂的話在罵罵咧咧地聊天。蛋蛋先生想可能是抱怨人的口味太刁鑽,而她們已經做得很不錯了,而且早起也很辛苦。她們一邊說,一邊從不知名的植物上挑出根系,然後隨意地扔到地上的袋子裡。袋子里長著一種小蟲,小蟲被根系蓋在底下,沒一會兒又吃到了頂上。
蛋蛋先生好奇地望了一眼,結果發現這可能是那夢生水母體內的寄生物。
對這種煉出來是洗油、常年寄生在水母或人體內的蟲,蛋蛋先生不知怎的,本能有點害怕。它開始祈禱自己不要被這種蟲子發現。可既然已經在祈禱了,也就意味著潛意識已經發現了危機將至。
袋子裡的蟲子抬了抬自己的觸角,拍了拍自己的翅膀,轉過腦袋,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的黑色的小點對準了骯髒的蛋。
蛋小眼睛一閉,趕緊沉到濁水裡去了。就在此刻,蟲子振翅飛來,停在水的表面,那插入水中的細針似的腳、角或者手,離蛋蛋先生只有一厘米。
它小心翼翼往前飄過了。
藉著廚房的微光,它看到埋在牆裡的管道內側到處是蟲子產下的卵。
再往前走的管道全然封閉。但這不是埋在石頭裡的,而是上部被石板封住了。蛋走得艱難,但管道里始終飄著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叫它堅定了自己的方向與想法。
板子上偶爾會有人。這時候,術者們好像都休息了。不過有一位術者,蛋蛋先生髮現它已經在板子上踱來踱去,卻不說任何的話,沒發出任何的聲音,好像在夢遊。
這叫蛋感到奇怪。
不過再奇怪也和現在的它沒有關係。
它繼續向前,誰知前方的管道迅速收窄,幾乎要把它胖胖的身子卡在裡面。而從前面和上面洩下來的有血腥味的水,則叫蛋蛋先生渾身難受。
“我忍不住啦!”
它心頭暗想,往後退了幾步,找了個好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的地方,圓滾滾的身子往上一頂,抬起一塊石板,見到了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