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次,他們已經學會了過去的教訓。
朝老和其他幾個石中人統領者對這些議員的想法一清二楚,一致認為這會是石中人取得社會地位的良機。其主要目的之一,便是國民議會中佔領足夠數量的席位。
而議員們也對石中人的想法一清二楚,他們的目的便是在保持現狀的同時,抗拒石中人系進一步對權力的所求。
“所以,現在,我帶著特殊的政治目的,決定對即將奔赴布紫戰場的石中人系進行動員。而整個國民議會,倒向我們的議員不過二三。其中只有議長,是我們的堅定支持者,在過去、你不曉得的暗中也多處幫助了我們促成了我方想要的條約。於情於理,我們都需要幫助議長,也需要……議長的幫助。”
“呀,我知道是這樣的了。”
心松聽罷,一時腦袋裡種種想法迴盪。他現在不是在想懸圃兩種人系的博弈,而是在想朝老是帶著什麼目的對他說了那麼一大通話的。他依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朝老見狀,便問:
“你是不是想問我更多關於議長的事情。”
心松如釋重負地說:
“確是如此。”
這老人的面色始終無喜無悲。這是心松認為朝老過人的地方。他一直覺得朝老的水平還在議長之上,比如朝老比議長更能藏住自己的內心。因為議長的喜怒,他自認為自己遙遙一眼就能看出。譬如現在的議長是快樂的,而數週前被外鄉人揭發了布紫的事,它則是大發雷霆的。
那時,石頭的光徐徐照亮了人腳下的路,道路的大片陰影便藏在兩側。
“其實……我可能一點都不瞭解議長。”
朝老開啟復生處人行道的門,門漏出一條縫隙,縫隙裡天上的缺口漏下的日光。他往後凝望長長廊道的陰影許久,說:
“或者、我從根本上就不可能瞭解議長。所以你問我,我也無甚能回答你的。”
說罷,他抬起頭來,遙遙抬頭望向了封閉的術室的位置。
“走吧。”
兩人先後出門,門內的世界重掩於一片幽靜裡。
石廊良久寂寞。躲在廊道陰影裡的東西這時才舒展開自己的身體。它圓滾滾的身軀,在人石牆下,沿著凹凸不平的表面,在掃不乾淨的石屑中往深處滾去。
這裡的石頭都是極古老的,而這裡的生命都叫它感受到惡意。
不過它一點都不緊張。
畢竟它也能死而轉生,甚至比石中人的死而轉生還要強得多。
“哼哼哼,就是要在危難的時候來幫幫你,才能叫你知道混混沌沌的偉大呀。”這時,蛋蛋先生莫名其妙就得意洋洋了,“你一個洗床工,屢屢陷入陷阱,果然失手了吧!這就是聖甲蟲推糞球——笨蛋一個。”
落入敵手後,這顆奇異蛋和顧川被分別鎖在兩間牢房裡。
它不見年輕人,年輕人也見不著它。
不過術者的到來與黑長老龍的目的,引發了石中人系喋喋不休的討論。覺得是自己又要倒黴的蛋蛋先生就勉為其難地觀察了下他們的動作,直看到他們搬來一個水晶棺又搬走。
它就知道這是少年人要倒大黴了!
“總算是輪到你們啦!我就想大家都是一艘船上的乘客,我這麼倒黴,你們怎麼就能總是一路順風呢?不過呢,動物的一生就是不可能永遠順風順水,倒黴的事情總是有的,等我救出你來,我就大度一點,來安慰安慰你好了。活得越久,遭受的磨難只會越多,想活下來的人的日子總是很長的。”
而它等到眾人交接的空暇,只是稍微往內縮了縮自己的身子,就從鐵欄的縫隙裡溜了出來。它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地想道: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這群人沒有。上邊的人還知道做個就幾個透風口的籠子,這群人居然直接把我往柵欄裡一扔,真看不起我的體格。我已經餓得很瘦了。”
只是它這一出來,便迷失在偌大地下建築群中,模模糊糊地找了好久的路。好在這一建築群沒有任何一頭黑長老龍以外的異龍,石中人系也確實不甚考慮蛋的出逃,居然短時間內,也就叫蛋一路順風,成功地走在通往中央術室的一條路上。
回首往來,術室離它的牢房其實也就隔了一條小路和一條主路。
“摸到位置是簡單的事情,可摸進去是困難的。”
蛋蛋先生雖然自大,但自認是個膽大心細的勇敢者。
“像這麼大的房間,裡面一定有不少人,這些人應該和外面的人差不多,那麼,他們就一定是需要氣和水的物種。自然世界裡,長得像人的東西,又長一個鼻子,還長一身光滑滑沒毛的皮的東西,我記得都是需要氣和水的。”
要氣就會有換氣道。
要水就有換水道。
這時候,它此前迷路所積攢的經驗就發揮出力量了。這顆蛋在自己小小的腦海中很快補出它所走過的一系列的路線圖。它稍微繞了一圈路,就找到術室裸露在一個封閉巨坑前的出水渠。從管道中傾瀉而出的術室的水流帶著血腥與腐爛的味道,顏色說不清是深色的紅還是凝固了的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