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錯誤不被糾正,以後就一定還要出來的。”
“你不嫌棄我嗎?先生。”
顧川尷尬地垂首了。
因為他也算是多活了一世,結果這世語言學習一切重來,就鬧出許多他在學生時代經常出的笑話來。
“小川,你別擔心,我見得多啦。”倒是德先生摸摸他的腦袋,笑道,“最開始做私塾教師的時候,經常有村子裡送學生來,那些學生有的大字不識,有的雖然學了點,但帶著濃重的鄉音和錯別字。”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講到自己的另一想法:
“其實這也不算事,畢竟語言還是人用的,是不是?你和鄉親說話,就用鄉音,又何必和城裡人一樣呢?只是現在落日城,掌握最多的知識,落日城標準的字有最多的文獻,落日城標準的讀音,有最多的學者,就沒辦法,要多學。”
這話,讓顧川忍不住懷疑德先生就是他口中那個曾經有濃重鄉音、經常寫錯別字的學生。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緣故,顧川這世的腦力思維遠超前世。大多典故與專業術語,都一點就會,甚至舉一反三,而憑藉上一世的積累,經常說出叫德先生也吃驚不已的話來。
只一個節氣的功夫,德先生拿起顧川撰寫的稿件,能滿意。而滿意過後,回顧十幾天前,德先生也忍不住暗暗吃驚:
“你的學習速度遠遠超過我以前教過的所有學生,已經可以做內城的文書工作了。”
顧川不言,自然也不講自己在夜裡靠著熒樹的光站著讀書,活得像高三學生的生活。
“這樣,你可以完全替我執行幾次訪問了。”
可惜的是,顧川很久沒能把他在城裡安定下來的事情告訴川母。木匠帶回去的還是顧川拒絕了尾桐夫人的訊息。
“母親應該一直在擔心我。”
顧川經常會想到這個問題。
等到凹臉商人的商隊再度帶來川母的問候時,已經是兩個節氣後的事情了。
川母的信裡沒有任何抱怨與擔憂,只問道:
“你的生活還好嗎?”
然後川母講了些自己的絮絮叨叨的生活小事,還有對顧川的許多思念。
之後,顧川就把自己寫好的給川母的信交給凹臉商人,也告知了自己平靜而充實的生活。
落日城的通訊並不發達。在電氣未產生,交通主要依靠牲畜的時代,落日城內部使用信件完成基礎交流,而落日城與落日城外的信件渠道壓根就不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落日城並沒有嘗試維護一個更廣區域的郵件系統。反倒是商人開拓的繁複的商路存在發展為更廣區域的通訊系統的可能,起到了傳達文化、科技與其他資訊的作用。
“這是因為工業化的程度不夠嗎?”
來到落日城的第四個節氣,是一個清明的節氣。清明時節,落日城下著連綿不斷的小雨。顧川披著雨衣,扎著皮鞋,走在巷子的小路上,偶爾會想到這個問題。
“要是商人們掌握了落日城與周邊的通訊,會變得怎麼樣?”
在悄無聲息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很多變化都在醞釀之中。
兩邊匆匆的行人與他擦過,顧川也不急,從一個拜訪的人家裡帶著他訪談完畢的資料匆匆往德先生的家裡去。
德先生已經交稿百科全書的工藝部分,而正在著手撰寫歷史部分。
歷史部分的處理,他與圓塔家族及其出版社起了很大的分歧。按圓塔家族的想法,只需按落日城的史料進行整理即可……也就是按照內城大圖書館裡的資料進行整理,無需實地訪問與考察。但德先生不然,他期望從老人們的口中得到更多第一視角的資料,與現有的史料進行互相的佐證。
對此,德夫人就感到十足的困惑:
“這有什麼區別嗎?是歷史的部分太難了,所以圓塔家族希望你簡單處理,儘快交稿嗎?”
德先生沒有回答,只是在撰寫更詳細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