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裡的夜晚總是還帶著幾聲蟬叫或者蛙叫聲,明忠催著宮人們去驅趕。
屋內的燭火基本都滅了,只留了床旁矮几上的微弱一盞。
謝霄的臉在微弱的燭光中明滅不定,只能勾勒出側臉流暢的弧度。今日就寢的時辰比往常都要早一些,身側女子的睡顏也不像平日裡那般安穩,眉眼間帶著些許的疲憊。
白日裡顧盼芙很快就好似恢復過來,與他說起孩子的性別,說男女都好。又撒著嬌的央求他給孩子選個好聽的名字,一直到睡前都是言笑晏晏的樣子。
謝霄用手輕輕撥開她臉上的碎髮,淡淡的癢意讓顧盼芙伸出手來擋,順勢就將手搭在了謝霄的手臂上。
謝霄眼神直直的這麼看了她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又過了一炷香,才熄滅了燭火睡下。
謝霄睡到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不斷往自己的懷裡鑽,有些迷糊的掙開眼睛。
顧盼芙緊蹙著眉,似在被噩夢侵擾,她縮成一團,一隻手死死的護著肚子,另一隻手還扒著他的手臂。
半晌,謝霄還是將她圈進了懷裡,安撫的在顧盼芙的背上輕拍。他想,還是嚇到她了。
皇上宿在了宜美人處,宮中其他的嬪妃只能獨守空房了。對於恪嬪來說,自從她失寵以後,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
螺黛又端進來了一杯熱茶,“主子,時辰不早了,歇了吧。”
“阿行睡下了麼?”恪嬪的手中拿著一本書細讀,那是二皇子所用的詩冊,螺黛不經意瞟見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二皇子已經睡下了,奴婢剛剛去看過了。”
“嗯,”恪嬪將正看的那一頁撕了下來,摺好壓在了茶杯底下,“那件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奴婢和螺青已安排妥當了,請主子放心,保證萬無一失。”螺黛的聲音變得很輕,眼中卻帶著一股狠勁。
“嗯,退下吧。一會再來服侍我就寢。”
螺黛躡手躡腳的退下,將屋門隨手帶上。屋內只剩恪嬪一人,她換了一本書,依舊一頁一頁的翻著,光亮映在她的臉頰上,恪嬪的神態一如往日的溫柔,唇角還帶著笑容。只偶爾抬眸時,眼底浮現的冷意讓人看了就覺心驚。
第二日清晨,皇上起床起的悄無聲息,沒有驚醒還在睡夢之中的宜美人。上朝的路上,看了眼明忠,還是沒有說什麼。
朝堂上,站在下面的刑部尚書正滔滔不絕,謝霄卻在走神,他想起顧盼芙昨夜裡護著肚子的那隻手,手腕纖細,指尖泛紅,因為用力帶出了一點青筋。
下了朝,回太宸宮的廊道之上,明忠倏而聽到皇上道:“明忠,注意著點宜美人那頭,再把那套安神香送過去吧。”
明忠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連忙應下來,這可是了不得。之前全宮裡只有皇后娘娘得了皇上這麼一句話,這就是皇上要保這個孩子的意思。
蘆薈汁下毒的事,最後查到了慈寧宮的一個宮女身上,戛然而止了。
顧盼芙接受了皇上和皇后給出的結果,她清楚,就算是定國公府全倒了,皇上也不會隨意動太后,再則定國公還活著呢。太后是皇上嫡母,皇上若對太后出手就是不孝,任何一個帝王也不能背上這樣的罪名。
顧盼芙的“知趣明理”讓她得到了一大筆來自太宸宮的賞賜,除此之外,顧華思再一次得到了皇上的重用,負責去查西北的私鹽案。
這就算是皇上對顧氏的補償了,以結果來看,顧盼芙還是滿意的。
安陽侯府在知道她差點被毒害的第一時間就送了信進宮,老夫人信中的口吻帶著焦急,與其說是怕顧盼芙出什麼事,不如說是怕她肚子裡的皇嗣出事。
顧盼芙先是看了老夫人大半篇的吩咐注意,後是小半篇隱晦的要求威脅,心平氣和的回了信,說了自己無事,不必家中擔心了,多的一句也沒再說。
老夫人接了回信,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不由得開始嘆氣。她總覺得顧盼芙對家中的態度還是太過冷淡了,顧家年節裡一樣不差,銀子也是大筆大筆的往宮裡送。
然顧盼芙還是幾乎只對著顧華思有些好臉色。上次她瞧著顧盼芙又是送信,又派內侍前來賀禮,還頗為欣慰。
可琢磨了幾天,這些舉動都是對著顧華思的。侯府信裡的要求一個都為曾應過,老夫人又動了再送一個孫女入宮的心思,顧盼芙一年半的時間就坐上了美人的位份,現在又懷了皇嗣,肯定還是要在往上走一走的。
下次再送一個嫡女進去,想來要比顧盼芙這個庶女更具分量,安陽侯府的榮華富貴不是指日可待。
顧盼芙可不知道老夫人的想法,她要是知道。能讓另一個顧氏女進宮來,她現在孩子也不必生了,趁早別爭寵,養老得了。
後宮是不可能有平靜的日子,不是大的“熱鬧”,就是小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