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什麼你沒有這種欣慰感?是你不愛丁瑩嗎?不。是你完全忘了與丁瑩的約定嗎?不。
那是因為什麼?
哦,應該是一種失落吧。歷次靈異閃現,阻遏你的情感往前發展,傷害一個又一個愛你的人,一次又一次傳遞給你同一資訊:郝珺琪還在堅守那一份諾言。
你確實篤信這一資訊。
如果你不篤信這一點,你和丁瑩如此愛恨纏綿,怎麼會被迫分離?
丁瑩還因此去了一個叫北方的地方。
那份痛苦難道你忘了?
你最終截然決然到陽江工作,害得你父親的心臟因此極為脆弱,你潛意識裡必然篤信:郝珺琪也像你一樣,多多少少會有感情糾葛,但是,也同你一樣,為維繫當年的諾言而長長久久地等候,等候重逢。
你預想過郝珺琪會結婚,也預想過郝珺琪有了孩子,但是,那根本僅僅是預想,你壓根兒不會認為那是現實。
丁瑩所期望的,你從不曾期望過。多少次啊,在你與異性有過密的身體接觸時,凸戒靈異都不期而至。你不信也得信了。
事實上,也是基於這一點,在丁瑩走去北方的時候,你已下定決心斬斷這一份情愫。你下意識覺得那是不可發展的,因為根本沒有發展的可能。
丁瑩走去北方,你和丁瑩營造的感情世界便轟然倒塌。你不覺得有重建的可能。
正因為這樣,每每念及,你總是潸然落淚。
也正因為這樣,在陽江的六年裡,你牽牽繫系的是郝珺琪,而丁瑩你只能在夢裡為她哭醒。
六年,不短也不長的歲月,會改變多少,誰也不知道。
如果在半年或一年之後,凸戒靈異得以解除,你還有信心重建與丁瑩的感情世界,而在六年之後,你不可能還有信心。
所以,你才越發篤信凸戒靈異傳遞的資訊。
如今,擺在面前的事實將其擊碎,你的心緒怎能不變得複雜?
“我要說。”金麗梅打斷我的沉思,她的嗓音啞啞的,“我是想讓你冷靜下來,鄭一刀。我是希望你看清現實。你可能去破壞人家的家庭嗎?你的青梅竹馬不再是十二歲的小女孩,如今她的女兒都差不多有她當年那麼大了。”
“你真的喝醉了,我看你真的喝醉了。”我說。
“我沒醉。但我要告訴你,鄭一刀,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棄。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接受我的愛,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才是最適合你的。”金麗梅信誓旦旦。
“請不要這樣。”
那個晚上我把金麗梅送到她的樓底下,即刻返回。雖然金麗梅堅決要求我送她上樓,但是我沒有。我不可能再把她送上樓。
在返回的路上,我反覆體味金麗梅說的話。
不管怎樣,金麗梅還是說中了我的心思。
回到陽江中路,老遠我看見郝珺琪坐在路燈下和程偉很開心地聊著什麼。她的女兒郝佳躺在她的懷裡。
我放慢腳步。是啊,金麗梅沒有說錯,郝珺琪的女兒都已經差不多是她當年的年齡了。
那麼,十二歲的她去了哪兒?
那個總是問我會不會回城的她去了哪兒?
那個期盼變成一隻蝴蝶停在我的肩膀上隨我去華安的她去了哪兒?
時光老人跟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同時,我的內心湧起一股又一股心酸的潮流。郝珺琪怎麼會淪落到夜晚擺地攤的地步?而且身邊還跟著這麼小的孩子。
我經由這一點無邊無際地想象:郝珺琪嫁給了怎樣的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竟然無能到讓自己的妻女夜晚擺地攤的地步。
經由這一點我無需想象:郝珺琪的生活該有多窘迫,郝珺琪的婚姻該有多不幸。
不經由這一點我也可以想象:郝珺琪的內心該有多苦,郝珺琪的命運該有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