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齊正禮的母親。您……”
“是我和那三個孩子一起將你的孩子送到醫院來的。”這個大人看他模樣是個農民。面板黝黑。一個很善良的農民。
“謝謝,謝謝!”
“哎呀,太可怕了。我正好去那邊看水。這幾天總是不下雨,田裡的水都幹了,”農民說,“就聽見轟的一聲響。我知道這是有人在炸魚,所以往河邊跑。想撿幾條魚吃。我還沒有跑到河邊,就遇見幾個小夥子扶著一個人往我這邊走來。那個被扶著的人的整隻手掌都沒了,手臂上全都是血。我才知道出事了。”
“整隻手都沒了?啊,我的兒呀,怎麼會這樣!”阿姨忍不住哭起來。
“阿姨。”我說。我扶著阿姨的身子。我的心說不出有多難過,卻不知道說什麼話才能安慰阿姨。
“哎,哎,你千萬別哭。這是醫院,不能鬧的。”農民說。
果真,從過道的另一頭走出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叫我們保持安靜。
“現在怎樣了?我的禮禮現在怎樣了?”阿姨放低了聲音。她一臉的淚水。
“我也不知道。醫生正在搶救。不過你放心,肯定沒有生命危險。”農民說,“那些小孩子不懂得止血。我見了這種情況,趕忙就把一個孩子手上抓著的衣服拿過來將你孩子的手臂一層一層的捲起來,卷得緊緊的。只有這樣才可以止血。”
“謝謝,謝謝您,”阿姨非常感動。“您貴姓?我們要感謝您,好好感謝您。”
“我叫張元傑。我還好懂一點,因為我讀了農中的。手臂炸斷了不會死人,可是血止不住還是會死人的。”看來這個張元傑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也許像他所講的,讀了農業中學,有一點文化知識。
“是是,謝謝,謝謝。”
“我剛才之所以把那三個孩子留在這裡,是要他們做個證明。我怕遇到不明事理的家長明明是我救了他的孩子還誣陷我,那就不好了。”
“怎麼會呢?”
“那就好。那我走了。這是我給你兒子辦的手續。”農人遞給阿姨一張條子。
我替阿姨接過條子。是醫院開出的繳費的條子。農民墊付了三百元。
阿姨給了農民五百元。農人推遲再三但還是收下了。阿姨是個很不願欠人情的人。
過道里就剩下阿姨和我兩個人了。手術室的門上半部裝的是玻璃,阿姨和我幾次透過玻璃往裡看,但什麼都看不見。真正動手術的地方還在裡面。
阿姨不停地在手術室門前踱步。過道里擺著一排長條形的木椅,已經很陳舊了,可以清晰地看出被磨損的痕跡。我叫了幾次,阿姨都不肯坐下去。
整條過道空蕩蕩的。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全幅武裝的醫生,他們的面容看上去比較憔悴。他們一邊褪去戴在手上的手套一邊往外走。
阿姨急急地走上去,“醫生,沒事吧,醫生?”
“已經處理好了。馬上就出來了。”其中一個醫生說。
我挽著阿姨的手,說:“別急,阿姨,應該沒事的。”
過了一會兒從手術室出來一輛手推床。一個護士高舉著輸液瓶跟著手推床走。
齊正禮躺在手推床上。他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
阿姨搶過一步,到了手推床邊上,“禮禮,你怎麼樣了?禮禮,你怎麼樣了?”
這帶著哭腔透著絕望的叫喚聽起來格外淒涼。我的眼淚忍不住溢位了眼眶。
齊正禮依舊緊閉著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