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報應 (第2/2頁)

“按理老村長的兒子最清楚,”張別子說。

“問題是他暈過去了。他說他遇上喝醉了酒的郝有德,郝有德把他攔住,說他死活都不搬,他只嘀咕了一句,‘看你到時候搬還是不搬’,別的什麼也沒說,郝有德就猛地推他一把,他不提防,身子往後倒,感覺一陣劇痛,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朱伯伯說。

“郝有德不是不喝酒的嗎?”老吳說。

“我在郝家住了十幾年也沒見過郝有德喝酒,”父親說。

“所以說,這說法,也不知道……”餘矮子說。

“也有可能喝了酒。白天郝有德可是和老村長吵得好凶,”朱伯伯說,“我們怎麼勸都勸不住。”

“老村長這人還有話說?他不是沒辦法嘛。他也是迫於上級的命令嘛。也搞不清楚郝有德干嘛就不捨得搬家。這是大形勢,你一個人扛得住的?”張別子說。

“郝有德的心情其實我們都可以理解。一個是父親,一個是老婆,都是新墳,一下子都淹了,換誰都無法接受。”老吳說。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你擋得住嗎?再說,人死都死了,墳有什麼?”

“怎麼說呢?是一個念想嘛,”朱伯伯說。

“所以我推斷,”老吳說,“郝有德肯定是因為白天和老村長吵了嘴心情不好晚上便借酒澆愁,喝多了酒,遇到老村長的兒子,想出出氣,故此和老村長的兒子理論上了。老村長的兒子倒在地上暈死過去,他以為出了人命,這才連夜帶女兒外逃。”

“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來,我們喝酒。不說了。”朱伯伯說。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嗎?”父親忽然問道。

大家都搖頭。

“他親戚一個都不知道嗎?”父親繼續追問。

“郝有德這邊已經沒什麼親戚了。他老婆那邊的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朱伯伯補充說道。

“既然他是純心躲出去的,他又怎會告訴別人?”張別子說。“來,老鄭,我們划拳,輪到我們划拳了。”

父親已沒有心思划拳了,看他樣子也喝多了,他站起來又坐下去。“怎麼會這麼悲,怎麼會這麼悲!死的死,散的散,硬是一個家都沒了。”

“不止你一個人這麼想。誰都想不通,”朱伯伯說,“老鄭啊,你今天來了也正好把大家地一個念頭打消了。”

“什麼念頭?”

“哎呀,還是我來說吧,”張別子搶過話題,“村裡誰都以為你家也會出大事呢。”

“為什麼?”父親瞪大了眼睛。站在邊上和朱伯母聊天的母親也看向這裡。

“還不是為你兒子和郝有德女兒上老虎坡的事嗎,我們都以為是報應到你們頭上了。”餘矮子說。

“報應?什麼報應?”母親走過來了。

“你們知識分子不迷信,我們可還是相信老祖宗的話的。老虎坡是禁地,你兒子和郝珺琪不是上去了嗎?擎天石柱還裂成兩半,所以郝家才會死的死散的散。”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郝珺琪家裡的這些變故會和我們上老虎坡有關?按理說,要遭報應也因該是我和我的家人啊,是為我的事上的擎天石柱崖。

“所以我們也以為你們家也會遭到報應,都怕見不到你們了。畢竟很多人都知道去年你們會來東門看看的,郝有德的女兒天天都在村口等,”老吳說。

“本來是要來的,因為忙著裝修房子抽不出時間來。”父親說。

“你來了也好,就不會再有人以為是什麼報應了。前年要把起航和珺琪沉塘的事畢竟嚇住了好多人。”朱伯伯說。

晚上父母親和朱伯伯他們在堂前聊天,我和朱金山睡一張床睡在蚊帳裡聊天。是那種白色的紗蚊帳。幾乎都是朱金山在說。

“如果去年暑假你來了就好了,”朱金山說,“那樣,我們仨又可以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玩了。你走了,郝珺琪走了,我都沒什麼人玩了。我常常想起我們小時候在一塊玩的情景。”

“我也是。”

“去年暑假我和郝珺琪說不清有多少次去村口等你,我們都堅信你會來。因為你說了你一定會來的。那等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我連續等了十幾天就不再等了。我知道你不會來了。不過主要還是我爸爸要叫我做很多事。

這樣,就只剩了郝珺琪一個人等在村口。每個傍晚我牽牛回家都看見郝珺琪等在村口。她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石頭子。我叫她回去,她總要再等一等,直到郝爺爺喊她吃飯。

那個暑假幾乎每個下午她都要等在村口。就算有事,做完了事,她還要到村口來。她怕你來時,她不在村口,那樣,她說,你會很傷心的。有一兩次她甚至跑到亭子裡去等你。我們都勸她,說這個暑假你不會來了,叫她不要等,她就哭。她說你一定會來,她說這個暑假你一定會來,她說起航哥哥不會騙人。”

我側轉身子,背對著朱金山睡覺。我的眼淚從我的臉頰上流下去流在席子上。席子溼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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