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銘的笑容僵在臉上,略有些勉強,退後幾步垂首。
“讓大人為下官費心,實乃下官失職。”
宣紙上墨跡漸漸沁透紙背,大紅爛爛的果子在茂密的綠絲中也難掩風華,那隻畫眉的神色好像更加黯淡了,兩眼空洞。
“你的職責是做好分內的事情,不是討好我。”轉身把指間的果子丟出窗外。
一隻白鴿撲騰落地銜起,撲啦啦轉眼消失在六部值房大院上方陰沉沉的天空。
顧成銘心驚,“下官謹記在心,沒有別的吩咐,下官告退。”
“等等,”李重山回到案前,手中多了一方小章,往黑釉勾金邊的瓷印盒中摁了下,“天棘你抱去,我這裡不需要四季景色。”
豆大的汗珠滾下發絲,顧成銘期期艾艾聲諾,觸及大肚瓷盆的一瞬手心大熱,燙的他縮回手。
他想要辯解什麼,聽到印章落到宣紙上鏗鏘之聲,李重山輕如金甌碰撞的聲音傳來。
“霍亂起於蕭牆,不從根底上治,再美的花也難有花期。”
“下官明白。”顧成銘心頭拔涼,抱起瓷盆,“多謝大人提點。”
……
平陽府最後一朵荼蘼在殘夏的尾聲裡完美的謝幕,嬌紅的天棘果迫不及待攀出牆頭,宣告收割之季的到來。
風涼了,平陽府上空多了不少體態輕盈的風箏。
飛過庭院深深的閨閣上空,斷了線掉進了小姐的閨房,管事婆子揪著破爛風箏風火輪般衝出大門。
“哪個混小子作的窮酸詩,要不要*臉,聖賢書不去讀,專司這等下作事!”
守門的聽不下去,悄悄躲進門後捂耳朵,婆子仍在罵,“有本事的,學學徐家的二公子,一門心思考取功名,掙個狀元光耀門楣啊!”
路人甩袖哈哈笑。
看看左右,沒有讀書人,莫欺少年窮啊,才對道:“可也沒見徐二公子娶了阮家三小姐啊,平陽誰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讀書。”
笑聲如同天上的風箏搖搖晃晃,虛虛實實灌入婆子耳中。
“遲早會娶的,誰不喜歡狀元公!”
“你家小姐就不喜歡啊。”
遠處竄出一句話,“徐四老爺家經商的,你家小姐將來要做闊奶奶咯……”
“呸死你們這些沒皮沒臉的,拿我家小姐作伐,究竟是誰的風箏,不認領我可就撕了啊。”
“別別別!”
一群穿著小衫的孩童狂奔而至,為首的戴著一頂絲絨小帽,個個面染紅霞,喘氣不勻。
婆子一見他們,臉頓時綠了。“皮小六,又是你!”
“嘿嘿,管事媽媽有禮。”
皮小六上前施禮,看她手中的風箏皺巴巴不成樣子,好一陣心疼,回頭瞪了笨手笨腳的陳一眼。
“酸詩你寫的?”
“怎麼可能,管事媽媽還不知道我嗎,豆大的蛐蛐畫得溜,卻寫不出這麼飄逸的字。”
婆子臉一橫,“字不是你寫的,風箏總是你家賣出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