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古閣臘月關張後,掌櫃、賬房、夥計回的不是南城就是北城。”手下仔細答道:“並不見有人往朱門坊出入過,更沒有人和念家人接觸過。夥計給賬房送年禮,賬房給掌櫃送年禮,掌櫃卻沒再往上送過年禮,東家是誰,實在查不出頭緒。
至於馳古閣的貨源,最早那一批確實出自東郊。具體是哪家供的花草,因孔司員起意暗查時已是馳古閣開張後,屬下無能,沒能查出源頭。這後來的貨源,卻是除了東郊幾處皇莊外,還有京郊幾戶尋常農家。”
南城是平民區,北城是魚龍混雜的貧民區,馳古閣用人不講出身只講本事,掌櫃等人身上查不出異樣。
而供應原材料的皇莊,自然不會是公主府或念淺安名下的皇莊,而是直屬宮中、分屬權貴的幾處皇莊。
各處打理皇莊的只是下人,有錢賺的事兒,只要不犯法不危及主子利益,誰會往外推?
京郊那幾家農戶,則是王強脫手馳古閣的事後,念淺安讓念媽媽母子化整為零,將自家田莊原本載種的花草苗分批打散,悄悄轉讓出去的。
那幾家農戶不知確切賣主,就算知道有人暗查,也不會多嘴亂說,誰又會自斷白得的財路?
這便是佔盡先機的好處。
孔震錯過最佳時機,手下查到的都是浮於表面的東西,結論依舊不改,“別說念大姑娘了,就是念家其他人,也不曾和馳古閣的人有過來往。那位大掌櫃倒是給不少人家做過事兒,但原來的東家中,確實和念家沾不上關係。是以屬下認為,應該和念大姑娘無關。”
孔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問手下,“幾處皇莊都是誰名下的?”
除了直屬宮中的,剩餘一處是康親王府的,兩處是睿親王府的。
竟和皇上僅存的兩位皇叔有干係。
孔震眉心一擰,沉吟道:“撤回留在東郊的人手,撥去盯著京郊那幾戶農家。”
這就是還要繼續查的意思。
手下不禁疑惑不解,鬧不明白孔震為什麼對馳古閣這樣上心,緊接著又聽孔震吩咐道:“不管是舊的還是新的,想辦法把馳古閣的配方弄到手。這事兒寧肯慢些,也要做得細緻隱秘些,切忌打草驚蛇。”
如果背後東家真和宮中、宗室有關,他寧願多花些時日,寧願更謹慎更小心。
他身上貼著魏家標籤,不願因為自己的私心私事,憑白給魏家招惹麻煩。
手下聞言越發意外,忍不住抬眼去看孔震。
孔震卻無心解惑,也無法解釋。
馳古閣異軍突起,無論是立身的根本,還是做生意的路數,都彷彿讓他看見了當年他和魏明安聯手做起來的另一個奈香閣。
他後知後覺,私下親自去逛過,拿著馳古閣的脂粉香膏去問奈香閣的掌事娘子,掌事娘子答的保守,只說京中同行無數,賣的東西其實大同小異,差別無非是各家秘方上的用料和配比,說像也像,說不像也頂多只是刻意模仿。
掌事娘子底氣足,連連向他保證,魏明安生前留下的秘方保管嚴密,三五年內不缺新品出產,區區馳古閣不足為懼。
掌事娘子在乎的是奈香閣的生意,他在乎的卻是馳古閣擬配方之人。
如果和神似魏明安的念甘然無關,那會和誰有關?
他始終放不下這一點。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孔震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握成拳,最初他會留意念家,是因為什麼人什麼事?
腦中閃現的人影由模糊變清晰——念六姑娘,念淺安。
送葬出城時的短暫對峙、東郊魏家別業外的言行衝突,交替著飛快劃過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