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車人都盯著向小強和秋湫。在這些人中間,只穿著簡單海軍制服的秋湫顯得很是寒酸。但姣好的面容,再加上現在哭得梨花帶雨的,在車廂裡卻是很耀眼。很多人都有些嫉妒地看著向小強,在猜測這個年輕軍官到底是何方神聖。
向小強安頓秋湫父女到座位上,然後和左右的人寒暄一下,報上自己的名字,說這是自己的夫人和岳父,請他們途中相互照顧一下。
向小強的名號還是很響的,全車廂的人都轉身看他。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蘿莉興沖沖地想找他簽名,被她媽媽像老母雞一樣喝止住了。
秋湫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雙腿併攏,雙手放在大腿上,儘量顯得很淑女、很配得上“向夫人”身份的樣子。只是臉色白白的,兩眼紅腫。
向小強本來以為這個時候,秋湫會哭得很悽慘的,但現在看來好像沒那麼嚴重,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滿車眾目睽睽的,也不好擁抱接吻啥的。向小強站在旁邊陪了一會兒,一百個不願意離開,但心裡不斷提醒自己,城裡軍事會議不能再等了,戰局瞬息萬變。
他掏出懷錶來看了一眼。秋湫抬頭道:
“小強,你不必在這裡了,放心吧,我們都好好的……快回去吧,保衛南京需要你。”
她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臉上寫滿了驕傲,微微瞥了一下四周。
向小強心中感動,不顧別的了,抱著秋湫深深一吻,看的秋老虎目瞪口呆,看的全車人豔羨不已。
吻完了,向小強說了一句“再見”,又和秋老虎擁抱一下,頭也不回地衝下列車了。
秋湫仍舊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倒是秋老虎,追到車廂門口,望著向小強的背影大喊道:
“賢婿,千萬保重啊——”
……
一小時後,火車緩緩駛出了車站,向東開去。
一個女勤務兵出現在車廂頭,很恭敬地道:
“各位先生、太太、小姐們,現在已經出站了,各位如要用衛生間,現在就可以了。”
話音未落,秋湫“騰”地站了起來,說道:
“我要去。”
聲音很大,全車人都盯著她。饒是秋老虎這個大老粗,也被臊得不行,狠狠瞪了女兒幾眼。
秋湫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但表情卻是滿不在乎一般,咬著嘴唇,含淚望了父親一眼,大步跟著女勤務兵往衛生間走去,不停用手抹著眼淚,後背顫動著,看來是強忍著在哭。
……
因為有大霧,火車不能開太快。車上的將領家眷都默不作聲,氣氛一片傷感。她們的丈夫、父親、兒子大都已經留在南京,和首都共存亡了。
此刻,全車人的心情都和秋湫一樣。
列車開出半個多小時了,將領家眷們小聲聊著天,期間有幾個太太小姐起身去洗手間,每次都“無功而返”。她們都知道洗手間被剛剛那個“向夫人”霸佔著,但這種事又不好明說,一條條不滿的目光往秋老虎刺來。
這時候的客車車廂不像後世那樣連在一起,每一節都是分開的,不能到別的車廂上廁所。這樣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有個老太太忍不住了,硬著頭皮向秋老虎抗議,讓他去管管他女兒。
秋老虎也覺得時間太長了,便過去敲門,但怎麼也敲不應。
秋老虎慌了,怕女兒傷心尋短見,抬腿一腳踹開了門。
洗手間裡空空如也,車窗大開著,窗簾被風吹得上下飛舞。
秋老虎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手足冰冷。
再一看,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一行字:
我去找他了,爸爸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他。
您的不孝女: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