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間,小小回來過幾次,每次總是在第一時間帶著昂貴的禮物來拜訪文竹和董梅,譬如服裝、化妝品、玩具、手機等高檔電子產品。這樣的情文竹們也還不起,只能增加探望方女士的次數來彌補,年底把小小的分紅也交給她。
小小每次回來都有變化,從形象到學識,更有歐美範兒。平常也有書信來往,文竹避嫌,大都有董梅捉筆,她也不推辭。因此難得見面,姐啊妹呀倆人鬧得歡,好像文竹是多餘的。董梅教天羽叫小小阿姨,她一聲不吭,搖搖頭。
“為什麼不叫阿姨?我這兒有巧克力,要不要?”小小逗她。
“要。但你不像阿姨。”
“那像什麼?”
“像姐姐。”
雖然差了輩,卻把小小樂得面如櫻花滿枝顫,抱著天羽滿街逛。她非常喜歡這個小精靈,有次逗她玩,說:“姐姐帶你去美國好不好?”
“不要。”
“ 為什麼?”
“我們頭朝上,他們朝下,走路不方便。”
小小笑得差點滿地找牙,美國在中國的另一面,這邊頭朝上,那邊勢必頭朝下。小孩的邏輯推理簡單而直接,只是她不知道受到地心的引力,人的腦袋永遠在地面的上頭,朝向天空。
天羽看著她那有淚花的笑臉,摸摸她的額頭,說:“姐姐,你怎麼啦?是不是病了?”
“我高興!”
“高興怎麼會有淚花呢?我生病的時候才有淚花。”
成人鬥不過小孩,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她會把你問得無話可說。小小藉故給她買冰糖葫蘆去了。
天羽天真的趣事還有不少,她會說董梅的雙眼皮是皮眼雙,“皮”音發的不準,聽起來跟“屁”無異樣,董梅當時納悶一陣子,後來才醒悟,天羽說的是雙眼皮。
她會說蒼蠅是寶寶打死的,其實那蒼蠅早在那“翹辮子”好幾天了,她只是偶爾碰了一下,就跟爺爺去邀功了。文昌發一高興舉舉,閃了腰。
她會測試你的手臂是不是脫節,拿根線叫你舉舉。(她三歲時手臂脫臼時醫生要求她這麼做,她就記住了。)文竹假裝一會兒舉不起,她就會用手給你輕輕搖一下,像醫生一樣用力一按,再叫你舉。
如果文竹假裝舉起來了,她一揮手,說:“幹活去,沒看見媽媽在哪忙啊。裝什麼病!”逗得文竹跟董梅前俯後仰,不知有多開心,天羽就是一家人的開心果。
文輝在皇家房產幹了三年多,至2001年年底毅然辭職,餘總派人極力挽留,文輝就是不應。
文竹知道後很是惱火,站在文董河邊問他:“乾的好好的,為何不幹?餘總待你不薄,待遇比我都好。”文輝當時年薪十萬,對於打工者而言,相當驚人。
文輝手心把玩著一顆小石子,看著河心道:“餘總待我不薄,主要是看你面子,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的陰影裡,這是其一。其二是我跟小小根本沒戲,差距卻越來越遠,她攻讀博士,我奔波生計。痛定思痛,不如早斷了這份念想——”
邊說邊把手中的石子狠狠地甩到河裡去,濺起很小的水珠,文董河像母親一樣,什麼都能包容。
“——其實沒有開始,也談不上結束,只是青春的愛情不如想象中美妙。其三是我對房地產不感興趣,我的專業是模具機械,這幾年我積累些錢,想自己創業。最關鍵的是,無錫有個叫武揚的女同學等了我三年,吾非草木,孰能無情?哥,我想離開這是非地,去無錫發展。”
文竹見他說得合情合理,條理清晰,無理可駁。他的成熟讓文竹欣慰,他想創業就讓他去吧。是男人,長大總得單飛。更何況那邊還有愛情在恭候,文竹拍了拍文輝的肩,給了他支援的目光。餘總沒有虧待他,一年給了他一年半的工資。
2002年年初,文輝跟武揚在無錫辦了一個規模不大的模具機械加工廠,文竹和董梅投資百分之三十股份,文輝他們佔百分之七十。年底,文竹又湊點錢給他們,透過餘總的關係,以房價的七折購了一套婚房。2003年結婚,2004年生子,企業走上正規,規模漸漸擴大,手下有十來個做手。
文輝,武揚每次來龍城,天羽總是不叫“叔叔嬸嬸”,而是叫“文武飛(輝)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待文輝兒子文天意會講話時,他也不叫文竹董梅“大伯大媽”,用“文動(董)竹梅”回應天羽。兩人鬧得不可開交,一片歡騰。
文昌發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曾經的疾病、傷痛、苦難、貧窮都一去不復返。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人生沉浮事,興衰輪作東。不為物喜,不為己悲,天道酬勤祚,世間有大孝。
他左手牽孫子,右手牽孫女,走遍文家莊的每個角落,幸福不言而喻,自豪油然而生,羨煞無後人。就連他的白髮也大半轉了黑,身子骨硬朗了許多,都可以下地幹些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