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共明月。”
“四海皆無睡。”
“真的不想歸,真的不想睡,真的就想在這裡醉。”小小長袖舞了起來,月光下的嫦娥翩翩而來。
“可惜無杯也無灑,只當與月長相隨。”文竹作了個邀月的姿勢。
小小聞此舞得更加專一,平生所學,展露無遺。像個仙子,舞在瑤池;像個精靈,舞在山巔。舞在人間,一切都是她的襯托。她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行雲流水,婀娜多姿,似真似幻,文竹看得如痴如醉,只嘆詩仙無此福。
“花開花落,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美好時光。”文竹不知是獨白還是對小小舞蹈的詮釋。
小小過癮了才收勢。月光下的她越發嬌美,稍微有點喘,胸脯起伏著。文竹看得呆了一會,連連鼓掌,順折了一枝桂花送上前去,道:“希望你處處折冠。”
“文哥,我有驚喜贈送你。請閉上上帝賜予你的眼睛。”小小香氣喘喘道。
文竹突然不敢逼視她的美,順從地閉上了上帝賜予的雙眼,眼前還閃爍著她柔美的舞姿,倏地嗅到了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熱烈而又奔放,蓋過了園裡聚攏的鬱香,撲面而來。
他嗅到了日月的精華,嗅到了仙境的神聖,嗅到了山水的鐘秀,嗅到了人間的芳菲,是少女由內而外的自然流露,毫無矯情,毫無做作,聞之如醇,不能自拔。
小小踮起腳,捧起文竹如思考者的臉,輕輕地在文竹青春飛揚的唇上快速啄了一下,放手,回首,飛奔。像一頭鹿在林中亂奔,在山澗跳躍,在草原馳騁,周圍的一切鮮明快活,快活得像要飛。
她聽不到劇烈的心跳,因為心早已飛出心窩,隨月飄浮。她看見了絢麗的雲彩,從四面八方聚圍,縹緲的仙境,就連那風也有了色彩,如斑斕的透明薄翼,所到之處,無不華美多姿,月光也炫了起來。她這樣奔著,奔向蟾宮,奔向嫦娥,她聞到了吳剛的桂花酒。
就那電光火石一吻,文竹迷失得不能自持,雙手不由地攏了過去,想那一瞬永恆,卻摟了個空。
那是敏感激情之吻,那是朦朧羞澀之吻,那是青春跋扈之吻,那是醉人心扉之吻,那是天子之驕之吻,那是不可一世之吻,那是天地間最動人最銷魂的一吻。
文竹恍惚中騰雲駕霧升了空,在那虛無的仙境,一切五光十色,光怪陸離,唇邊彷彿給蟠桃抹了一溜,也流溢位了光彩。
那吻,像蝴蝶振翅捭闔,有了卓約的美;像那露珠耀眼的消失,有了震撼的旭日光輝。吻已從唇邊消失,留下一抹餘香繚繞,文竹仍像雕塑不敢睜眼,怕一切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
這是千古一吻,僅且一次,短得離奇,一瞬即千古。萬年以後,文竹的遺骸依然記憶猶新,那月光下小小的千古醉人一吻。
一陣簫,一陣壎,像天外來的音,打破了寧靜。
思考者醒了,睜開上帝賜予的雙眼,現實的不遠處是仙子飄逸的衣襟。“小小,回來。”小小揮了揮手作回應。
此時,她不想靠近文竹,也不想讓文竹靠近,少女的羞赧,矜持流露無遺。她把最熾熱、最真摯、最純潔的初吻獻給了喜歡的人,滿懷喜悅,她不需要他的回應,就像水中的月,是天上的皓月心甘情願投下去的,無怨無悔。她把雙手攏在耳邊,一耳聆聽文竹的呼喊,一耳凝聽那簫、壎聲。
簫聲優雅,悠揚得可以追月,讓萬物舒展。壎聲悲抑,瘮進毛孔,讓人心寒。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月夜,招來鷂鷹,一聲瘮一聲,頭皮發涼,讓人心慌的恨不得落荒而逃。就連月也瘮得慌,想隱進雲層避一避,見沒有云層可躲,便加快了向西的步伐。
想必那吹簫者是白面書生,像杜牧一樣立在橋頭,白衣飄飄,訴說衷腸。
文竹卻想尋那吹壎者,看他長得有多麼猙獰恐怖,心裡有多少怨恨,吹出那麼瘮人的悲慘,只聞聲不見人,像個幽靈無處可尋,像那壎聲飄蕩在空氣裡。
後來聽一位古稀者言,說那吹簫者和吹壎者都是一絕美女子的追求者,那才女經過一番考察,嬖愛那吹簫者,而吹壎者依然死心塌地追隨。
不知為何,那絕色女子在一月夜失足掉河而亡,化為桂園的守護神,在有月的午夜時分靈魂顯現,那兩追隨者那時也會吹簫吹壎陪伴,為博那女子的靈魂一笑,不再孤單。
文竹聽了不竟噓唏不已,人間有這樣的絕戀也算奇蹟。老者又說這般的愛情也算悽美,不過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文竹聽得雞皮疙瘩,毛骨悚然,難道是小小的吻把他們的魂勾了出來。老者說現在來吹的,大概是他們的後人吧。文竹的心終於寬慰了些,世上肯定無鬼,但人的心裡有沒有就不能肯定了。
一陣簫,一陣壎,兩種樂聲互相滲透,中和著月光,中和著花香,中和著萬物,中和著這奇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