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川帶著微醺的酒意,甩著膀子走在寬闊的官道上。只聽他喃喃道:“公子說的話,也不是全對……”
原來,那夜裡林三川聽了許東芝跟董平的話後,便又出城去尋那私塾的管事。白晌,林三川跟那管事是在私塾見的面。但夜裡私塾已經關了門,林三川只能去那管事的家裡找。林三川本以為尋到那管事的家得要費一番功夫,但沒成想,他只是稍稍一打聽,便得知了那管事的家宅所在。
到了之後,林三川發現這管事的家可以稱得上是闊氣,單瞧那刷著豔紅朱漆的大門,便可知曉一般。林三川試探著敲了敲門,沒過一會兒,門便開了。開門的正是那私塾的管事,林三川明白了,感情這管事的夜裡還幫別人看大門呢。
管事的瞧見林三川,目露驚訝,他問道:“林先生怎麼又回來了?”
聽別人叫自己先生,林三川當的是渾身不自在,他厲聲道:“老子告訴你,那銀子你休想獨吞,否則老子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管事的一怔,旋即捧腹大笑,笑了半晌,他才用大拇指拭去眼角的淚花,微笑道:“林先生,若你信不過在下,那便把銀子拿回去吧!”
林三川瞧管事的這麼大度,自己倒是沒臺階下了。他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行!”
管事的微笑道:“那就請林先生隨在下一起進府去取吧。”
二人進了宅院,林三川本以為那管事的會帶他去門房。但那管事的,確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帶著林三川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院門,往宅院深處行去。好傢伙,這宅院,起碼也得有個四進四出。
當又經過一道宅門後,林三川驀的攔住了那管事的,皺眉道:“管事,你這麼在主人家裡橫衝直撞,怕是不太妥吧?”
管事的聞言一怔,旋即失聲笑道:“林先生不必擔心,這家的主人允許我在這宅院裡橫衝直撞,若是在下覺得不過癮,上躥下跳也未嘗不可。”
林三川笑道:“看來你家主人對你還不賴。”
管事的微笑道:“自然,林先生可瞧見門額上懸著的匾寫的是什麼字了麼?”
林三川點頭道:“看清了,寫的是裴府。”
管事的抱拳道:“在下不才,姓裴名然,正是這裴府的主人。”
霎時間,林三川的腦袋裡像是有一掛鞭炮劈啪炸響,炸的他臉都紅了。他猛的想起,自己從始到終,都沒有問過這管事的姓甚名誰。現在一瞧,這裴然坐擁如此大的一處宅院,難道會貪墨他區區五十兩銀子?
裴然微笑道:“林先生先去客廳坐坐,在下去給你取銀子。”
林三川赤紅著臉,問道:“這宅院當真是你的?”
裴然微笑道:“祖上傳下來的基業,雖不是在下自己蓋的,但的確是在下的。”
林三川心道:“對了,這人是個敗家子兒,把祖宗的基業給敗光了,難免不會見財起意,貪墨我的銀子。”想到此處,林三川不禁釋然。
還未進廳堂,林三川就變得瞠目結舌。他雖是個粗人,不曉得廳堂內懸掛著的那些字畫,擺放著的那些物件兒價值幾何。但他可曉得,那每張桌子上擺放著的銀盃金盤,那可都是分量十足的真金白銀!
林三川走進廳堂,尋把椅子坐了下去,他顯得有些拘束,有些手足無措。這時,裴然拿著兩把大壺也走了進來,他笑道:“在下也不曉得林先生是喜歡喝酒,還是喜歡喝茶,所以茶酒各取了一壺。”
林三川甚是乾脆,道:“酒!”
幾杯酒下肚,林三川便大笑起來,道:“好酒,都把老子的臉給喝紅了!”
裴然微微一笑,道:“那林先生便多飲幾杯,在下將閣下的銀子取來。”
林三川有些詞窮,只是道:“好,好。”
當裴然出了廳堂,林三川心道:“嗨,算是把人給丟大發了!以後做事,可不能像這次一般莽撞了。幸好這裴管事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要不然早把銀子扔我臉上,讓我滾了。”
林三川正暗自嘀咕,裴然就把銀子取了過來。他道:“林先生,銀子拿來了,您收好。”林三川顫顫巍巍的接過銀子,乾笑兩聲,道:“裴管事,你這麼大個家業,怎的府上一個下人都沒僱?”
裴然在太師椅上坐了,他笑道:“沒意思。”此時燈火搖曳,映照著裴然那方方正正的國字臉跟濃眉大眼。裴然說話時,其唇上的短髯一挑,這寫滿正派二字的臉上,竟露出幾分玩世不恭的氣質。
林三川笑道:“若我坐擁這麼大個家業,哪裡還會去像裴管事一樣辦私塾,直接床上一躺,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