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闊步走在街上,有晚風吹起他的一襲白衫,有紅燈籠照亮他腰間掛著的酒葫蘆,有調皮的小童去摸他拿著的一柄長劍。
這一身行頭是董平在喝完酒,出了酒樓後,在酒樓旁的一間成衣鋪子裡置辦的。據那鋪子裡的掌櫃說,臨安的帥爺們們都這麼打扮。也不知是掌櫃的能言善道,還是董平被二斤貓尿衝昏了腦子。他稀裡糊塗的就買了這身行頭。俗話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董平穿上這行頭,倒也有幾分人模狗樣兒。董平不時抽出那柄用榆木雕刻,刷上銀漆的寶劍揮上一揮,又拿沒裝酒的葫蘆做做喝酒的模樣。瞧他這架勢,真拿自己當臨安城裡最帥的爺們了。但這夜市上的來往行人,都對其避而遠之。
董平剛挽了一個劍花,忽的就聽身後有一女子笑道:“你瞧,那人像不像一個二百五?”
旋即,另一女子微笑回道:“像啊,像極了!”
董平驀的回頭喝道:“誰,誰說本公子是二百五!”
董平話音未落,就聽得兩聲嬌呼。
“公子!”
“駙馬爺!”
且瞧剛才笑話董平的那兩人,竟是杜鵑跟碧音。杜鵑在前,碧音在後,二人行至董平面前。
杜鵑捂嘴笑道:“公子,你這花裡胡哨的,是什麼打扮?”
“我……”董平剛吐出一個字兒,就感覺自己的腦仁兒似針扎一般的疼。杜鵑瞧董平面露苦楚,不由心下一急,她忙的扶住了董平的手臂,關切的詢問道:“公子,你這是怎的了?”
這份痛楚來的快,去的也快。董平甩了甩腦袋,道:“沒……這晚了,你們兩個出來做什麼?”
杜鵑撫了撫胸口,道:“奶奶瞧公子你跟林大哥一天都沒回來,便吩咐府裡的人,出來尋你們兩個。”
董平冷笑,道:“她倒是當起家來了……”話說一半,董平暗道不對,林三川昨天第一次出去,也不過兩三個時辰就打了一個來回。但這次林三川出城,可都快要一天一夜了,怎的還沒回來?他當即沉聲道:“鵑兒姐,你把府裡的人都喊回去。”
杜鵑蹙眉道:“但現在可還沒尋到林大哥呢。”
董平淡淡道:“你們回去歇著,我去找。”說罷,董平便把身上掛著的零零碎碎全扔到了地上。然後,他身子一轉,就匯入夜市的茫茫人流之中。
杜鵑把董平扔掉了木劍跟葫蘆撿起來抱在懷裡,她怔怔的凝視著董平消失的方向,也不曉得心裡在想些什麼。忽的,她扭頭看向碧音,笑道:“碧音妹子,你說咱家駙馬,是不是可愛的緊?”
碧音搖頭,囁喏道:“我只覺得駙馬爺可怕。”
杜鵑噗嗤一笑,道:“好妹子,就一次,你就記恨上駙馬爺啦?在那之後,駙馬爺不是對你也很好麼?”
碧音苦澀一笑,她倒是不怕董平對她太壞,只怕董平對她太好。她道:“我寧願駙馬爺天天責罰我,打罵我,最好把我趕出駙馬府。”
杜鵑蹙眉道:“這是怎麼說的?”
碧音微笑道:“因為那樣,我就能回大內去了。”
杜鵑搖頭道:“皇宮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碧音不語,在她眼裡,只有那外人眼裡,深似海的皇宮,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董平越發覺得不對勁,他發現,只要他一催動真氣,便能體會到幾百根鋼針同時扎進頭皮裡的痛楚。有幾次,險些疼的他跪倒在地。董平放慢了腳步,暗道:“難不成是易不在暗算了我?他也算是江湖名耆,一代宗師,再加上他如今又在廟堂為官,他會小氣到只因出了個醜,便對我暗施毒手麼?亦或者,又是那花魁子巾?子巾,子巾,這名字倒是有意思極了……”
董平笑笑,尋了個陰暗的角落,盤坐在地,運轉起了洩氣法。片刻之後,他已是大汗淋漓。他睜開了雙眼,只瞧見一對兒赤紅色的招子,在如墨的影下,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半個時辰之後,臨安城的西城門有三名守城將士身受重傷,厚實的城門上裂開了個可供一人通行的縫隙。
與此同時,大內之中。
噼裡啪啦的瓶罐碎地之聲,不間斷的從易不在的房間內傳將出來。且瞧屋內,易不在散亂著頭髮,似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忽的,易不在抄起一把金針,扎入了自己身體上的二十七處大穴裡。經金針一紮,易不在才算是稍稍冷靜了下來。他把顫抖似篩糠一般的雙臂拄在桌上,喃喃道:“好……好厲害的毒啊!”易不在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若是現在把桌上擺著的蠟燭點著,定能瞧見易不在的舌頭,已腫的跟只吃飽了血的螞蟥一般,膨 大的駭人。
突然,本已冷靜下去的易不在,又陷入了癲狂之境。他仰天長嘯,一身凌厲真氣鼓脹,帶起衣袖飛舞,發出獵獵之聲。陡然,易不在一拍胸口,那扎入他體內的二十七根金針,又盡皆被其震出體外。忽的,易不在倒翻了個筋斗,便把身子貼到了窗臺上。旋即,他的頭往外一頂,又好似只靈敏的野貓般,鑽出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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