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依硪踏著小碎步,一路溜達到了秦府。
“秦相,大喜事,大喜事啊!”他一進門,便喊道。
秦中徽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何喜之有?”
萬依硪微笑道:“方才,十九個犯下十惡不赦罪行的殺人強暴犯,已被斬首示眾了,聖上親自監的斬。”
秦中徽笑道:“懲奸除惡,是大喜事。”
萬依硪神秘莫測的一笑,道:“秦相卻不知死的都是那些人。”
秦中徽拿起茶碗,摩挲了半晌,道:“誰死了。”
萬依硪笑道:“有兵部尚書家的二公子,有御史臺孟大人家的獨子……還有張駿張大人家的公子張千度。嘿嘿,這些人裡,可有一大半之前都是蔣欽舟的親信。但現在,他們之間就算不反目成仇,那也得倒戈相向了。秦相,在下真是佩服您老,借刀殺人,卻兵不血刃,便把蔣欽舟給孤立了起來。而且死的人裡,還有張駿的兒子,別人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是您設計出了這場大戲……”
“嘭!”
秦中徽雙目眥裂,一張橘皮似的老臉漲的通紅,他猛然把手中的茶杯擲在地上,碎瓷片跟熱茶水濺了萬依硪一身,萬依硪雖然驚駭,卻不敢閃避。秦中徽抬手指向萬依硪,手指與嘴唇皆打著輕顫,“你…你……絕後的……事…算什麼喜事!”
萬依硪聞言,可在心裡抽了自己幾個嘴巴,他暗道:“我真是得意忘形壞了,秦相為人最喜低調,我這次可算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他道:“秦相,學生知錯了。”
秦中徽大口喘著粗氣,他胸前的衣衫一鼓一鼓的。足足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他的情緒才算平緩下來。他閉緊雙目,低聲道:“你以老夫的名義,給那些痛失愛子的大人府上都送去一幅輓聯。”
萬依硪低低的應了一聲,又道:“秦相,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事稟報,是關於那駙馬爺董平的。”
秦中徽眼皮也不抬的說道:“講。”
萬依硪道:“我派人私下去查過那董平的底細,經調查發現,這董平的真實身份可大有文章。前不久,我還以為董平是真董平,不過臨安這個董平,卻是真董平派迷惑咱們視線的假貨。但現在卻改變了想法,臨安的董平就是真董平,不過董平這個身份卻是他冒充的。據那戍北城的曾經教頭韓清淤說,這董平是被曾經的戍北城守將馬安生從死人堆兒裡給刨出來的,當地的百姓也印證了這個說法。而且董平在今年二月份左右離開了戍北城,說是要護送一個從臨安來的貴小姐去北莽。據調查可知,那貴小姐就是段清流之女,段雲樓。但這二人去了北莽,便再再也沒回過戍北城。董平是去了燕臨的鹿嶽書院求學,而在六月份時,他又莫名其妙的背上了刺殺鹿嶽書院院長太叔倦跟書院學監呂梁夢的罪名,遭到追殺,從而又離開了燕臨。當他再次出現時,就已是趙慶庭的女婿了。
而在這過程裡,那董平的夫人卻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呵呵,董平說是為了給自己的夫人治病,才去了蜀州,可謂是一派胡言。”
秦中徽淡淡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萬依硪笑了笑,道:“我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一個可能,雖然聽起來太過荒謬,但卻也最為合理。這董平,會不會是當年率軍北征的柴關山?要知道,當年那人雖來信,說柴關山已經死了,但可誰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首啊。是不是柴關山根本就沒死,這次改頭換面,又得了一番勢力,來臨安復仇來了?”
秦中徽點點頭,道:“董平就是柴關山。”
“什麼!”萬依硪方才雖還在款款而談,但一聽這話從秦中徽嘴裡說出來,他卻不由得被嚇了一大跳:“秦相,您老早就知道了?”
秦中徽的雙眼瞥向窗外,淡淡的道:“前兩天才知道的。”
萬依硪拱手道:“學生慚愧,在秦相面前獻醜了。”
秦中徽做了個微笑的表情,但眉宇間卻沒有半分笑意:“是他親自派人告訴的老夫的。”
萬依硪不禁失聲道:“他…他這不是找死嗎!”
“找死?”秦中徽反問道:“何出此言?”
萬依硪道:“恕學生說句不該說的,秦相您既然知道了那董平的真實身份,您會饒了他嗎?那董……柴關山心裡,最恨的可就是秦相您呀!”
秦中徽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老夫不但不想為難他,反而還想提拔他呢。經過這三年,他已經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了。當年他不明白的一些事,他現在看明白了,所以他才會派人來向老夫投了這份名狀。因為他明白,這廟堂之爭,向來都不是流於表面的膚淺。不錯,老夫的確仍是他的仇人,但卻不是他的第一號仇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老夫認為,我與他還能再做上一段時間的朋友,直到我與他共同的敵人真正倒下。依硪啊,在眼界上,你比不過他。”
萬依硪苦笑一聲,將信將疑的說道:“他當真想明白了?”秦中徽淡淡道:“比你明白。”
萬依硪又問道:“這麼說的話,咱們現在便不能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