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承神色稍作傷感:“如今斯人已逝但我們卻仍是書院中人。院長的吩咐,我們不能忘了,如今書院中人有難,而這劫難卻是我這書院中人親手造成的。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將其救出生天。”
碧音聽罷笑道:“我只記得當年在女院中過得日子可開心了,而這些年要不是王大人一直在明暗之中幫著我,我的腦袋早就不曉得掉了幾回了。所以只要是書院的事,王大人吩咐的事,我碧音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去辦成。”
王修承看著碧音閃爍不停的雙眼,心中不禁暗道:“要不是當年太叔院長將你送進宮裡,憑你的容顏與出身,怕是早就嫁了個好人家,日子不曉得過得有多滋潤。而這些年,也是你事事幫襯著我,何來我照顧你。書院與我都欠你太多,這一次,更是要你捨命相助。我不想讓你去,但……”
王修承忽的點頭道:“既然曉得了,那就回去吧。”
“知道了。”碧音笑著,但心中黯然:“果不其然,只有在夢裡,王大人才會囑咐我小心些。”
碧音轉過身去,秋夜的風雖在這宮闕中左拐右拐,但卻不曾迷路。它總是會將自己的凌冽,施加在最怕冷的人身上,準確又刺骨。碧音抱住自己,用手搓搓了單薄衣衫下的冰冷又麻木的肌膚,撥出一口氣道:“好冷,要是還能窩在那馬車裡,再烤一次那熱烘烘的爐火就好了。”
王修承聞言稍顯動容,他忽的想起在一個漫天雪夜裡,一輛固執的馬車碾壓著風雪一路往前行著。趕車的是一個身著灰衣,白頭黑鬚的中年男子。
車裡坐著一對兒少年少女。
少年嬌氣,怕冷又怕熱。倒是那少女活潑的緊,她不停撩開車簾往泛著熒光的世界看去。忽的,少女注意到少年不停搓著身子,但他又不敢靠近那旺盛的碳火。
少女便笑著將臉靠近了那碳火,少年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奇怪,世上怎還有人耐得住這麼灼熱的溫度。過了片刻,那少女將身子抬起來,她的臉已被碳火灼燒的通紅。少女旋即又微笑著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將那少年的雙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少年此時明悟:她不僅不怕熱,還不怕冷。
“啊……去吧。”
王修承欲言,未止。
急促的跺腳聲,停了又響。
忽的便聽一人打趣道:“你這是腳底生瘡了,還是尿急了?”
站在門房前的一黑衣男子聞言側頭一瞧,便哭喪著臉說道:“誒呦,王兄弟誒。我可等了你半天了,你怎的才回來?”
王修承笑道:“你這話說的倒有些冤枉人了,我只是去了趟茅房,怎的你就等了半天了?若你真是等了半天,那現在豈不就是半夜了?”
黑衣男子訕訕一笑道:“半刻,半刻。王兄弟,現在可不是我要麻煩你,而是獨孤統領有事兒要找你。”
“獨孤統領?”王修承皺眉道:“是不是獨孤統領的傷勢又加重了?”
黑衣男子砸吧了砸吧嘴道:“應該是,獨孤統領要我來,是讓王兄弟你去請易太醫呢。”
王修承聽罷急道:“這麼大的事怎敢耽誤?你瞧見我不在,那你便去請易太醫不就得了?要是耽誤了診治,你擔的起這個責任麼?”
黑衣男子笑道:“王兄弟,你現在埋怨我那也是無濟於事。再說了,現在易太醫準再韓貴妃那裡呢。你說我人微言輕,怎敢去打擾韓貴妃。而你王修承那就不一樣了,易太醫跟韓貴妃可都是極為看重兄弟你的。”
王修承也不等黑衣男子說完,便一甩袖子,就朝楓樺院行去。
橘色帷幕與淡黃色的燭光交相輝映。
一張用整塊小葉紫檀木雕刻出來的木榻上鑲有各色上品珠寶萬顆,就算是那無所不能的金銀也只能化做金箔,裹著這紫檀床榻的床腳。單是這張床,便盡奢華之能事。更別說那床上還鋪著一張,沒有絲毫雜色的白貂皮。
身姿丰韻,肌膚勝雪的女子正橫臥在床榻之上。忽的她一輕啟檀口,一顆帶著白霜的葡萄,便被跪在窗前的一位少女喂進了她的嘴裡。
而在床榻前三丈處,正有一錦衣男子跪伏著。
女子的喉頭微動,站在床尾的一位少女便過來,將雙手攤在了女子面前,女子將嘴裡的葡萄籽吐在少女手中後,又轉動桃花美眸看向跪伏在地上的那錦衣男子道:“易太醫,你的藥不錯,該賞。”
錦衣男子不抬頭的說道:“只要頂用那便好,只要能醫的好官家的心絞……”
“住口!”
錦衣男子一語未畢,那女子便怒放桃花,嬌聲呵斥道。
男子身軀微顫道:“微臣多言了。”
女子緩和了神情,宛如一隻慵懶的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