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音聽到動靜,嗖地從牆上下來,瞬間換了副表情,正了正衣冠上前行禮道:
“在下地仙綾音,問獨幽仙子好。”
天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逗比模式到正常模式間無縫切換的。
獨幽表情有些僵硬地回禮:“有禮了。”
端莊秀麗,儀態萬方,儼然就就是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只是與上次不同,今日的獨幽似是才修完早課,一身素衣長袍,頭上僅是彆著一支玲瓏剔透的玉簪,再無其它,這清心寡慾的妝容倒顯得比之前顯得更加高冷了。
綾音與她初次見面時的情形並不算融洽,但是打從心底裡不喜歡她的原因卻並非出於妒嫉,而是討厭這種從頭到腳都透著寒氣的冰冷,冷得讓人不想跟她說話。
——可是,偏偏他就喜歡,而且喜歡得無可救藥,離了她便像是生了病,再不能說笑、再不會開心了。
綾音心裡莫名疼了一下,又想起先前與漪蘭君在山間聽琴時的憂鬱表情,不由得暗地裡一咬牙:罷了罷了,反正我已下定決心,我豁得出去!只要他好,我便什麼都好!
獨幽等了片刻,見她仍不說話,便問道:“有事麼?若沒什麼要緊事,便請回吧。”
綾音見她要走,心裡一急,也顧不得許多,上前扯住她的衣袖道:“我能不能懇求你留下來,不要去九重天?”
獨幽的眼中毫無波瀾,既不驚訝,也不意外。一雙幽冷的眸子望著她,竟是不帶一丁點的情緒,好像她說的事情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還真真是修成了仙啊!
跟她說話就像跟廟裡菩薩說話一樣,不,木雕泥塑的菩薩至少是慈眉善目的有個好臉色給你瞧,也不似她這般冷眉冷眼的——她甚至感覺比跟點墨星河說話都要尷尬,雖然墨童表面不愛理人,其實面冷心熱,關鍵時候還是蠻講情面的。
綾音等了半天也不見她有半點回應,只是不動聲色地將衣袖抽走了。
“這與你無關。”
她的回答與想象中差不多。
綾音點頭:“是與我無關,但若與漪蘭君有關,便也與我有關了。”
“這倒奇了。”
獨幽眼中浮現一絲輕蔑:“他若想留我,自己會來找我;你這又算什麼?我與他之間的事,何以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一個小小的地仙,管得未免忒寬了些吧!”
果然多讀書就是有好處,一句話就能直接把人活活噎死都不帶搶救的。尤其語氣還特別和善,讓人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好極了,文鬥完敗,至於武鬥嘛,從上次跟她交手的情況看,大概可能也許,一招之內被丟出蓬萊去是沒什麼懸念的。
看來,只能出大招了——
“一定要我跪下來求你嗎?”可憐巴巴。
“莫名奇妙!”獨幽氣極反笑,覺得沒必要再跟她浪費時間,轉身便要關門回去。
不料綾音竟真的雙膝落地,真格地就跪在她面前。
縱使你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超脫得不問世間俗世,清高到不屑於多看我一眼;我一介小仙,又身無長物,唯有這一片赤誠真心——只為了他好,哪怕粉身碎骨我也甘願。
因為我不信命,只信事在人為。
獨幽那似是永遠冰冷的臉終於露出一絲驚訝,她大概也沒想到這倔強的小地仙竟真的會跪在自己面前,竟然為了他可以連尊嚴都不要。
“你這又何必。”
獨幽無聲嘆息,終究露出一絲不忍,伸手想扶她起來,綾音卻固執地搖搖頭。
“我知道你志存高遠,上九重天是你畢生之宏願。我人微言輕,也不敢奢求你能常留蓬萊,哪怕只多一年半載——若是連這也過份,那就算是隻多十天半月也好,只求你再多給他些時日……”
“綾音,你是叫綾音,對吧。”
獨幽緩緩開口,打斷她的話,蹲下身來與她平視,一雙冰眸竟染上些許溫暖:“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皆是為他好;你能有這番心意,我要替他謝你。但我去意已決,斬斷情思再不問紅塵中事,在凡間多一日或是少一日,也無任何意義了。”
這麼絕情的話,她竟能說得如此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