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帕爾優雅地向蓋薩上校頷首致意,然後繼續說道:“至於你真正想要問的‘我為何會被帶到您的法庭上’?我一無所知,恐怕大廳裡的眾位自由人也和我一樣迷茫。”
說罷,加斯帕爾微微彎腰,向法官席行禮:“所以,還是請您來告訴我答案。”
“因為涉嫌參與分裂國家,涉嫌顛覆共和政體,涉嫌組織、策劃並實施武裝暴亂。”斯庫爾上校每說出一項罪行,都會留出很長的空白,他緩聲告訴對方:“加斯帕爾·貝倫特,你被指控犯下叛國罪。”
此言一出,陪審席上的自由人瞠目結舌、鴉雀無聲,反倒是加斯帕爾本人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加斯帕爾·貝倫特。”斯庫爾上校肅容問:“你是否認罪?”
“我這輩子犯下過很多罪孽,酗酒、縱慾、說謊、傲慢……我不會否認它們,願主保佑我。”加斯帕爾灑脫地劃禮,旋即收起笑容:“唯獨‘叛國’這項指控,恕我無法同意。”
面向全新墾地的自由人,加斯帕爾·貝倫特斬釘截鐵地給出回答:“我不認罪!”
斯庫爾上校不置可否,繼續告知權利:“加斯帕爾·貝倫特,此次庭審過程中,你擁有申請回避、要求證人到庭、拒絕回答無關問題、自行辯護或委託他人辯護、參與庭審辯論、檢視庭審記錄以及做最終陳述的權利。你是否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加斯帕爾·貝倫特哂笑著回答:“很公平,不是嗎?”
“你是否要申請有利害關係者回避?”斯庫爾上校問。
加斯帕爾四下環顧,攤開雙手:“坐在大廳裡的陪審法官們,要麼是我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窗,要麼是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所以,不,我不申請回避。”
“你是否需要委託他人代你辯護?”斯庫爾上校又問。
“這座大廳裡面,我最信任的辯護人莫過於您,學長。但您已經坐在法官席上了。”加斯帕爾遺憾地搖頭:“不,我選擇自行辯護。”
“下面宣讀訴書。”短暫的準備過後,斯庫爾上校戴上單片眼鏡,開啟起訴書:“加斯帕爾·貝倫特,本年五月十二日,你指揮步兵四個大隊、騎兵兩個中隊——共計約兩千三百名人從虹川軍會議的控制區出發,渡過燼流江,攻擊並佔領了新墾地行省鏡湖郡首府巴澤瑙爾。此處陳述是否有誤?”
加斯帕爾禮貌地糾正:“出發時,我麾下部隊的編制是六個步兵大隊和兩個驃騎兵中隊,一部分駁船被攔截,上岸就只剩下兩千三百人。至於您所使用的‘攻擊’一詞,恕我不能認可。因為巴澤瑙爾是主動易幟。這一點,巴澤瑙爾的市長以及我的部下卡爾金少校可以證實。”
“主動易幟?”斯庫爾上校眯起眼睛:“你是指在卡爾金·弗倫茨許以高官、惠以重金的前提之下,‘主動’易幟?”
“被說服的‘主動’,當然也是主動。”加斯帕爾佯裝驚訝地看向四周的自由人,理直氣壯地反問:“否則豈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強姦犯?”
法官席四周的座位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斯庫爾上校不悅地皺起眉頭,但是根本不踩學弟設下的陷阱,與後者在“強姦”的定義上纏鬥,而是直奔主題:“既然你已承認佔領巴澤瑙爾的部隊由你指揮,那麼回答我:帶領部隊佔領巴澤瑙爾,你的目的何在?”
“什麼目的?”加斯帕爾稍微繞了一下圈子,微笑著問:“軍事目的還是政治目的?主要目的還是次要目的?短期目的還是長期目的?根本目的還是表面目的?”
斯庫爾上校仍舊是一張畫像似的沒有表情的臉:“本庭有充足的時間,你可以全部予以說明。”
“不愧是您,還是如此風趣。”加斯帕爾先是禮貌地恭維一句,然後正襟危坐,一板正經地回答:“軍會議想要取得巴澤瑙爾的目的很簡單:燼流江下游的防線難以突破,因此軍會議寄希望於在上游地區開啟缺口,以開展新一輪攻勢。巴澤瑙爾就是軍會議選定的突破口和橋頭堡。”
停頓片刻,留出一些消化時間給聽眾後,加斯帕爾·貝倫特再次開口。
他神色坦然,將虹川方面的陰暗考量也全盤托出:“選擇巴澤瑙爾,還有另一個理由:軍會議認為,凱文·亞當斯將軍的死亡是一個天賜良機。新墾地派遣軍移駐楓石城之後,新墾地行省外部防禦大為削弱、內部局勢劍拔弩張。假如施加一些外力打破平衡,就極有可能引爆新墾地內戰。屆時,軍會議就有機會將新墾地軍團納入麾下。”
加斯帕爾略一頷首:“以上,就是軍會議命我率部前來新墾地之目的。”
大議事堂寂然無聲,對於藍薔薇將校的過分誠實,新墾地的自由人們都有些不太適應。
“你們在做出引爆新墾地內戰的決策時。”斯庫爾上校拿掉單片眼鏡,沉默片刻,問:“是否考慮過後續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