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實際上是第二次——訊問的記錄到這裡就結束了。
溫特斯慢慢收起卷軸,思緒還被阿方索的警告佔據著。
“看完了?”病榻上的伯爾尼上校問。
“看完了。”溫特斯將卷軸放進銅套筒,笑著問:“這份副件我能帶走嗎?”
“副件?”伯爾尼上校瞪起眼睛:“這是原件,而且就此一份!今天就要送去號角堡。看完了你給我封上!”
溫特斯隨手拂過油燈,燈芯躥出火苗。他拿起裝滿火漆的銅勺,放在火苗上耐心地烤著。
伯爾尼上校挑起眉毛:“你能用魔法了?”
“點個火還是沒問題的。”溫特斯語氣輕鬆地回答,他還是不死心:“我抄錄一份行不行?”
“行啊。”伯爾尼上校輕哼一聲:“你留在蒙塔,想抄幾份都行。”
溫特斯不說話了。他把火漆烤得熔化,澆了一點在銅套筒卡扣處,然後拿起伯爾尼上校的璽戒蓋了上去。
伯爾尼上校頗為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知道這一小卷羊皮紙會牽扯到多少人?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嗎?你要是還想回帕拉圖,就離它越遠越好!”
溫特斯嘆了口氣:“希望它能讓聯省和維內塔的大人物們都冷靜下來,讓他們知道群山另一側還有一頭惡龍在等著我們自相殘殺——至於帕拉圖的事情,就留給帕拉圖自己處理吧。”
“小子,你以為你口中的大人物現在就不知道山的那邊還有一頭惡龍?但他們不還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伯爾尼上校接過套筒,冷笑:“這些事情就讓他們考慮吧,我們盡軍人的職責就夠了。”
溫特斯又嘆了口氣。少頃,他打起精神,站起身,一絲不苟地向伯爾尼上校抬手敬禮:“還沒謝謝您為我籌措馬車。感激不盡。”
“都是從河裡撈出來的報廢馬車。你願意出錢買,我倒是要替鋼堡的民眾謝謝你。”伯爾尼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滾吧滾吧。別讓我再見到你了。”
溫特斯不挪地方:“我還有個事想和您說。”
“什麼事?”伯爾尼皺起眉頭。
“不大不小的事。”溫特斯清了清嗓子,問:“疑似宮廷法師的屍體,您打算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伯爾尼上校莫名其妙:“作為證物封存,等著上頭來人查驗。”
“那可不行。宮廷法師的屍體不是普通人的屍體,宮廷法師的屍體也應該是戰利品。更何況那幾個宮廷法師都是我幹掉的,也不能都歸你們吧?”
伯爾尼上校被氣笑了:“那你想怎麼辦?”
溫特斯理直氣壯地回答:“當然是一人一半!”
伯爾尼上校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久才順過氣:“行!那就一人一半。但你怎麼帶走?沒冰窖,你怎麼防腐?”
“我自然有辦法。一共是五具屍體,我拿兩個半。”
“給你三個。滾!”
溫特斯抬手敬禮,利索地走向門外。
剛推開房門,伯爾尼上校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等等!”
溫特斯握著門把手,轉過身問:“您還有指示?”
“你小子,還真他媽的冷漠啊!”伯爾尼上校被拍了一下床沿:“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不說。”
“我今天不走。”溫特斯抓了抓被燒得短短的頭髮,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在鋼堡還有事沒辦完。等走的時候,我會再來和您告別的。”
“不用了。別來。”伯爾尼上校沉默片刻,說道:“我十六歲從軍,二十四歲進軍校,這麼多年戎馬下來,沒見過幾個投脾氣的人。獨眼龍算一個,你……勉強算一個。你今天走出這個房門,可能以後我們就再也見不著了。”
伯爾尼上校扭頭看向窗外:“小子,保重,可別死在戰場上。”
“您也保重。”溫特斯抬手敬禮。
“你在鋼堡還有什麼事沒辦完?用不用我幫忙?”
“不用,小事。”溫特斯的嘴角揚起微笑:“我只是在等一個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