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西玖仰頭看著他,眸色沉靜:“累了,也要去。”
葉修聞緩緩抬眼看過漫天落雪,語聲無波:“死了呢?”
戴西玖輕輕笑了笑,手指緊過,呼吸猶帶幾分累極深喘,毫不停頓往下攀:“也要去。”
一片飛雪落在葉修聞淺垂的眼睫上,淺白一點,更襯瞳孔深黑幽暗,此刻他看著她,神情萬般柔和:“玖玖,你可知道,有些路一旦開始,就算再累,都不能回頭了?”
戴西玖手裡的動作極輕的頓了頓,她微微偏頭看過遠處蒼松圍繞的小徑,語聲尤帶些微緬懷:“可是我要去的這條路,已經安然無恙走了八年。”
她微微抬頭,靜靜直視他,眉宇間神色難得認真執拗:“葉修聞,也許在你眼裡,世上沒有真情可言,可我二姐,是這十八年來整個誒爾維斯唯一照顧我和我母親的人,即便我以後的生命中可能註定全是背叛爭奪,血腥詭計,為了對得起這份照顧,我也必須要相信她這一次。”
這句話落,葉修聞低頭垂望,看著她,嘴角緩緩掀起,下顎弧度優美精緻,薄唇掀過幾分絕美驚心,眸間沉暗叵測,漸漸低涼。
戴西玖只感覺後背直起幾分寒意,眼眸輕爍,就看見葉修聞指尖頓轉,一塊極細的刀片切風而過,布料“撕拉”一聲,刺耳尖利,昂揚而斷。
風從耳側刮過,戴西玖整個人還有些微微愣著,身體已經失去託力,急速下墜,臉色頓時一片深白。
與此同時,一柄深黑的傘乘風而落,傘面被雪蓋過點點深白,背後隱現一個人影,極細的鋼絲滑索一如長蛇劈開厲風,從天而降,葉修聞食指繞過,鑽戒內側擦過鋼線,深夜裡帶起點點火星如點滴流鑽,衣襬掀飛,以破風之勢急速俯墜下來。
戴西玖看過他越加靠近精緻的眉眼,在這樣的冷風寒夜裡,絕美精緻如臨神祗,隨後腰側被一隻手輕輕帶過,力道不重,剛好託過她的身體。
黛西玖瞬間覺得滿腔怒氣難平,臉色還尤有餘驚,咬牙深瞪:“葉修聞,殺了我又救,是你的興趣愛好之一嗎?”
葉修聞薄唇輕抿,此刻只微微垂目看了她一眼,面容有些蒼白,語聲低柔:“送你下去。”
戴西玖定了定,終於未有掙扎,算是明白,如果不切斷床單,以自己的脾氣就算葉修聞從上面跳下來也還是會一步步爬下去。
這樣想過, 兩人已經緩緩落地,葉修聞手指輕抬,極細鋼線拔絲牽彈間收回鑽戒,指節精緻修長,甚至剛好接過從天而降的傘柄,舉過頭頂,動作輕緩,優雅如斯,無分毫偏差。
此刻一直託在她腰側的手輕輕垂下來,戴西玖抬眼,只看見葉修聞走過她肩側,撐過傘柄,風雪飄渺,背影是一片深重寂靜的黑。
他走過幾步,終於頓了頓,低嘆一聲,轉身回頭,輕輕一笑:“玖玖,天真不是罪過。”
“但偏執就是。”
戴西玖身形微微僵了僵,雙肩微聳,靜聲笑笑:“葉修聞,你眼中的世界,和我,從來都不一樣。”
她說完這句話,毅然轉身,披風下襬帶過一線微小的弧度,步伐緩定,一望無際的雪地裡漸漸延伸出來個個腳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緩緩拉開,背影漸成滿片深白間一個極小黑點。
直至此刻,葉修聞才緩緩回頭,垂在身側的手腕極輕的顫了顫。
珀西從旁側雪松背後拐出來,遙遙抬頭遠望,步伐輕緩:“尊首殿內侍確實是有對方的人,我們雖然計劃以您體弱暈倒引誘吉莉安出手,可根本沒有打算拿黛西小姐做餌,您就這樣放她過去了?”
葉修聞輕輕抬頭,看過氣勢恢宏的尊首殿,語聲極低:“她的世界只能讓她自己親手去剖開,如果無法從虛假的溫暖中甦醒,又該怎麼逼迫她面對血腥。”
珀西已經走近,將手中厚重的毛呢披風披在葉修聞肩側,看過他比雪更白無一分血色的面容,眉間低蹙:“我只知道,以您現在的身體狀態,頂多保全您自己,根本不可能保護她。”
葉修聞微微偏頭,極輕的咳了咳,將披風拉了拉,蓋過身體,似是想到什麼,極輕的笑笑,語聲低懶而隨意:“啊,既然是自己做不到的事,只能求別人了。”